乾清宮那扇沉重的殿門在朱由檢身后“砰”地合上,門軸轉動的刺耳聲響,讓他僵在漢白玉廊下,夜風直往單薄的親王常服里鉆,激起一身寒意。
他慢慢抬起右手,借著廊下昏黃的宮燈,看向袖口。
那點早已干涸的深褐色墨漬,像個丑陋的烙印,死死釘在月白錦緞上。
方才殿內令人窒息的死寂,皇兄蒼白臉上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還有那句“朕累了”——
都和這墨跡纏在一起,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他越捆越緊。
皇兄是真的倦了,還是……早已瞥見他袖中那份帶著體溫、字字浸著對魏閹恨意、過于急切的陳情奏疏?
那奏疏此刻在袖袋里,燙得他靈魂都在發抖。
他指尖無意識地捻著墨漬,指節繃得發白。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哪像個溺水瀕死、只知木工的皇帝?
里面淬著冰,藏著深淵,像是能剝開皮囊,直窺人心最暗的角落。
“是人……是鬼?”朱由檢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他猛地攥緊拳,指甲掐進掌心,用尖銳的痛楚強壓下心頭的驚濤。
不能亂!他深吸一口寒夜的冷氣,強迫自己挺直脊背,邁步沒入宮闕重疊的暗影里。
殿門關死的剎那,朱嘯緊閉的雙眼倏然睜開。
方才刻意流露的疲態如潮水退去,眼底只剩獵手般的清醒。
“來人。”聲音不高,穿透力卻很強。
陰影中,一個穿著深青宦官服、身形精瘦、面龐如刀削斧劈的中年太監,悄無聲息地現身在龍榻前三步外。
動作利落,毫無尋常內侍的諂媚遲滯。這是王承恩(此王承恩并非信王身邊那個年輕的王承恩),原主記憶里少數身世清白、與魏黨無涉的近侍,曾在遼東軍中效力,因傷入宮。
朱嘯蘇醒后,系統掃描出的第一個可用之人,忠誠度85%。
“奴婢在。”王承恩聲線平穩,不見波瀾。
“方才殿內,”朱嘯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后頸,“所有目睹朕‘回來’的宮人、御醫……一個不落,全部圈禁西苑冷宮偏殿。無朕手諭,任何人不得近,不得傳話。違令者——”他略頓,“立斃。”
王承恩頭埋得更低:“奴婢遵旨。”
他起身如弓弦松開,迅捷無聲地退回暗處。
“還有,”朱嘯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去傳魏忠賢。告訴他,朕……等著他的‘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