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請——!”趙虎收起圣旨,雙手奉上,語氣竟帶著一絲恭敬!
徐弘祖怔立當場!如同泥塑!布衣?國士?欽差之禮?免跪接旨?這…這滔天的恩寵與荒謬,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嘶啞:
“草…草民徐弘祖…領旨…謝恩!只是…陛下…陛下怎知草民…知曉礦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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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五,乾清宮。
爐火溫暖如春,金磚光可鑒人。徐弘祖依舊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腳踩沾著江陰泥土的草履,昂然立于丹墀之下!須發染霜,面容風塵仆仆,唯有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穿山河大地!雖未著官服,那股歷經萬水千山磨礪出的沉凝氣度,竟讓兩旁緋袍玉帶的文武重臣,感到一絲無形的壓迫!
“草民徐弘祖…參見陛下!”他躬身長揖,不卑不亢。
朱嘯熔金瞳掃過他草履上的泥點,非但不怒,反而閃過一絲贊許。他屈指一彈!一份由龍鱗衛秘搜其書房、精心謄抄裝訂的《徐霞客游記·礦脈秘錄》手稿,滑至御案邊緣。
“弘祖,”朱嘯聲音低沉,帶著掌控一切的篤定,指尖精準地點向手稿一頁,“騰越州(云南騰沖)云峰山南麓…赤鐵礦伴生黑色粘稠火油…灼熱刺鼻,遇火即燃…三日不熄…可是此處?”
徐弘祖瞳孔驟然收縮!渾身劇震!那處隱秘礦點,乃他九死一生、險葬瘴癘之地所得!從未示人!陛下…如何得知?!震驚之下,一股熱血直沖頂門!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卷早已準備好的、以堅韌桑皮硝制、墨跡猶新的巨大輿圖!嘩啦一聲!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上鋪展開來!
“陛下明鑒!天威如炬!”他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手指點向圖中滇南一處險峻山巒,“正是此地!此礦距州城七十里!赤鐵礦中…蘊藏金精!百斤礦砂可煉赤金三錢!而那黑色火油…臣以火折試之…烈焰騰空!黑煙滾滾!燃三日…僅耗三成!”
不等眾人驚呼!他又唰地展開第二卷輿圖——贛南大余嶺礦脈詳圖!
“陛下請看此圖!贛州大余嶺深處!有黑石如墨!堅硬無比!臣以精鋼鑿取…費時三日僅得拳大一塊!然!”他眼中爆射出狂熱光芒,“以此黑石(鎢礦石)研磨成粉…混入精鋼熔煉…所得之物…色如玄銀!堅逾金剛!可…削金斷玉!”他猛地從背簍中取出一塊烏沉沉、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鎢鋼試片!以及一柄刃口崩卷的精鋼匕首!匕首刃口上,赫然有幾道被硬物削砍出的深痕!
“嘶——!”殿內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之聲!工部尚書宋應星更是雙目圓睜,死死盯著那鎢鋼試片!
第三卷圖!遼東山川礦藏勘測稿!被猛然抖開!
“赫圖阿拉以北!渾河源頭!地下百丈…有‘黑石之海’!”徐弘祖聲音斬釘截鐵,指尖重重戳向圖中被朱砂血圈標記的廣袤區域,“其廣…縱橫三百里!其厚…超西山主礦十倍!此‘黑石’(煤)…乃天賜我大明之不竭薪火!”
“陛下明鑒!”徐弘祖眼中爆發出灼熱光芒,“西山之煤,如星火燎原,惠及萬家炊煙!然此遼東煤海…乃潛龍之淵!其煤質堅如玄鐵!燃之焰高數丈!熱力焚天!更兼…”
他猛地從背簍中取出一塊通體黝黑、閃爍金屬光澤的煤精樣本!
“此礦伴生極品煤精!百斤可煉焦炭八十斤!焦炭者…”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改變時代的狂熱,“乃熔煉萬噸精鋼!鑄造神威巨炮!驅動蒸汽鐵龍(伏筆)之無上神火!得此礦…遼東將成帝國鍛鐵熔爐!百萬雄師…甲胄兵刃…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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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嘯熔金瞳如實質般掃過三張圖卷!那赤鐵礦中的金精!那削金斷玉的鎢鋼!那縱橫三百里、熱力焚天的超級煤海!在他眼中已化為:
?熔煉萬斤精鋼的沖天爐火!
?鍛造千門神威巨炮的鐵流!
?驅動未來鋼鐵巨獸(蒸汽機)的磅礴動力!
“此礦…當命名‘龍焱礦’!”朱嘯聲如洪鐘,“取‘龍脈所鐘,烈焰焚天’之意!徐卿…朕要你親掌此礦勘探!繪其經絡!測其儲量!為大明…點燃這工業燎原的第一把圣火!”
“徐卿!”朱嘯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交鳴,響徹大殿,“踏遍青山人未老!終遇明主正當時!朕…欲以九州山河為卷!以礦脈龍脊為墨!繪一幅《大明龍脈礦藏全圖》!囊括宇內!澤被萬世!卿…可愿為朕…執此丈量山河之筆?點盡天下龍脈礦藏?!”
徐弘祖渾身劇顫!熱血沸騰!數十載風餐露宿,跋山涉水,所求為何?不正是將胸中溝壑,獻于明主,造福蒼生?!他撩起青衫前擺,雙膝重重跪地!額頭緊貼冰冷金磚!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
“臣…徐弘祖!飄零半生!踏遍青山…終遇明主!愿以此殘軀!為陛下…為大明…丈量九州!點盡龍脈!雖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