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去通稟了嗎?”朱求桂的聲音冰冷如鐵,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兩個衙役的心上。
“能…能…大人…饒命…小的有眼無珠…”一個衙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了衙門。
不到片刻,就聽見衙門內一陣雞飛狗跳、桌椅碰撞的混亂聲響,伴隨著聲嘶力竭的呼喊:“快!快開中門!所有屬官即刻出迎!!”
只見鐵嶺縣令錢有財,連官帽都戴歪了,腰帶都還沒系好,在一群同樣驚慌失措、衣冠不整的縣丞、主簿、典史等屬官的簇擁下,連滾帶爬地從衙門里狂奔出來。看到端坐馬上、手持金牌、面沉似水的朱求桂,錢有財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石階下,以頭搶地,聲音帶著哭腔:
“卑…卑職鐵嶺縣令錢有財,不知…不知欽差大人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罪該萬死!”他身后的屬官們也跪倒一片,磕頭如搗蒜,連大氣都不敢喘。
朱求桂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催馬緩緩從跪滿一地的官員中間穿過,直接進入縣衙大堂,堂而皇之地在那原本屬于縣令的主位上坐了下來。他將那面“如朕親臨”的金牌,“啪”地一聲重重拍在公案之上!
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震得堂下所有官員渾身一顫。
“錢有財。”朱求桂的聲音不含一絲感情。
“卑…卑職在…”錢有財幾乎是匍匐著爬進大堂,頭緊緊貼在地上。
“本官問你,朝廷下發遼東的學田補貼、耕牛折價款,何在?”朱求桂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霹靂炸響,“陛下內帑撥付的專項錢糧,何在?!”
錢有財嚇得魂飛天外,支支吾吾:“回…回大人…款項…款項尚未…”
“尚未?”朱求桂猛地打斷他,拿起驚堂木狠狠一拍!“砰!”
“黑石咀村的‘修路捐’、‘保甲費’、‘剿匪餉’又是怎么回事?!百姓食不果腹,孩童無學可上,爾等卻巧立名目,盤剝克扣,中飽私囊!爾等的良心,被狗吃了嗎?!爾等眼中,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陛下!”
每一句質問,都像一記重錘,砸得錢有財肝膽俱裂。他癱軟在地,涕淚橫流:“大人明鑒…卑職…卑職一時糊涂…是那王稅吏…都是他…”
“閉嘴!”朱求桂怒喝,“來人!”
兩名龍爪衛應聲而入,如同鐵塔般立于堂下。
“即刻持我令牌,將那王稅吏及其同黨,一并鎖拿歸案!所有賬冊,全部封存查驗!”
“是!”龍爪衛領命而去,動作迅如閃電。
朱求桂目光如刀,掃過堂下瑟瑟發抖的眾官員:“錢有財,革去官職,打入死牢!其余涉案屬官,一律停職待參!本官會將此案一查到底,所有貪墨款項,限爾等三日內一文不少地給本官吐出來,發還百姓!若有延誤隱瞞,定斬不饒!”
處置完畢,朱求桂站起身,拿起那面金牌,看也不看面如死灰、幾乎癱厥過去的錢有財,大步走出縣衙。
縣衙外,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許多聞訊趕來的百姓。他們遠遠地看著,臉上帶著驚疑、期盼和難以置信的神色。當他們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錢縣令如同死狗般被拖走,當他們聽到那位手持金牌的年輕“欽差”雷厲風行的處置時,人群中漸漸響起了一些壓抑的啜泣聲,繼而變成了低低的、卻充滿了解脫與希望的歡呼。
朱求桂翻身上馬,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激動的百姓,沉聲對留下的那名龍爪衛道:“傳訊給孫督師和遼東按察使司,將此地情況通報他們,讓他們派得力干員來接手掌管縣務,并徹查周邊州縣是否有類似情弊!告訴他們,這是陛下的意思!”
“是!”龍爪衛凜然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