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倉重宗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明人囂張至此,難道我日本真要屈膝求和,任其宰割?五百萬兩白銀,開港駐官,這簡直是亡國之約!不如…”
“不如什么?”松平信綱冷冷打斷他,“再次暗中集結兵力,與明國一戰?板倉大人莫非忘了那‘鎮海號’一炮之威?還是忘了當年勾結范文程、多爾袞的舊事,已被對方攥在手中?一旦開戰,此事宣揚出去,天下皆知我幕府行事卑劣,不僅明國師出有名,國內那些對幕府不滿的外樣大名,只怕也會趁機發難!”
提到舊事,板倉重宗臉色一白,噎在原地。
酒井忠勝長嘆一聲:“戰,恐難取勝,且內亂必生。和,條件苛刻,威信掃地…為今之計,唯有…拖!”
“拖?”
“正是!”酒井忠勝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一方面,回復明使,表示幕府正在嚴厲查辦倭寇之事,嚴令各藩約束部眾,但對于縛獻藩主、巨額賠款等條款,表示‘需細細斟酌’,‘關乎國體’,‘望寬限時日’。另一方面…”
他壓低了聲音:“派出使者,嘗試與明國其他重臣接觸,看看能否繞過這位年少氣盛的鄭成功,或可許以重利,分化明國朝堂。同時,加緊探查‘鎮海號’及明國新式艦隊的虛實。其三,密令九州諸藩,尤其是與明使有過接觸的,可‘便宜行事’,但務必隱秘,絕不能留下任何與幕府有關的把柄!”
此計可謂老謀深算,既避免立即沖突,又試圖暗中反擊,甚至不惜以九州藩主為棋子,行試探之舉。
與此同時,京都,禁里御所。
后水尾天皇居于深宮,亦被這突如其來的風暴所震撼。相較于幕府的掙扎,天皇朝廷更多是純粹的驚懼與無奈。
“明船…竟如此巨大?炮利如此?”天皇聽著近侍奏報,臉色蒼白。他雖為天子,但久處幕府掌控之下,深知武家權勢。如今外邦巨艦威脅本土,而掌握實權的幕府態度曖昧,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陛下,此事關乎日本國體,朝廷是否應…”一位公卿試探著問道。
天皇苦笑搖頭:“幕府自有決斷,朝廷…又能如何?”但他沉吟片刻,還是吩咐道:“可遣使赴伊勢神宮、賀茂神社,舉行大祭,祈請神風護佑…再,秘密供奉《退唐祈愿文》吧。”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向神明祈禱,祈求如同當年擊退元寇一般的“神風”再次降臨,雖然他自己也明白,那鋼鐵巨艦,恐怕非風暴所能輕易摧毀。
京都的公卿們則陷入了另一種恐慌。他們習慣了風花雪月、和歌蹴鞠,對外面的巨變感到無所適從。不少人開始暗中焚燒與海外有關的書籍信札,生怕與“蠻夷”扯上關系,引來災禍。
整個日本列島,從廟堂到江湖,從將軍到町人,都因大明使團的到來和那紙最后通牒而劇烈地躁動起來。恐懼、憤怒、算計、背叛、祈禱…各種情緒和行為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洶涌的暗流,沖擊著德川幕府看似穩固的統治基石。而這一切,都通過龍爪衛和鄭氏父子布下的情報網絡,源源不斷地匯總到長崎港外,那艘如山般屹立的“鎮海號”之上。
鄭成功站在艦橋,看著手中最新的密報,嘴角露出一絲冷冽的笑意。
“拖?想暗中動作?很好…本使倒要看看,你們能玩出什么花樣。傳令!各艦保持最高戒備,所有火炮裝填實彈!龍鱗衛加強巡邏,凡有可疑船只靠近,無需警告,直接擊沉!”
風暴,正在醞釀。而這一次,大明占據了絕對的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