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樺稍晚片刻,亦是狼狽不堪地踉蹌過線,立刻扶膝干嘔,面色蠟黃,眼神卻飛快地掃視四周,確認自己仍在晉級之列后,才長長舒了口氣。
朱華堞則較他們從容許多,他穩步沖過終點,雖也呼吸粗重,汗濕衣背,卻仍能保持站立,甚至有意調整了一下呼吸,才走向休息區,目光掃過癱倒一地的朱常汐和朱由樺,鼻翼微不可察地輕哼了一聲。
“唉…吾兒…”觀禮臺一角,一名官員模樣者掩面長嘆,身形佝僂。亦有幾位王府屬官模樣的人面露焦慮,緊盯著場中自家小主子的表現,見朱常汐、朱由樺驚險過關,方才拭去額角冷汗。
成功者癱倒于地,胸腔如破風箱般劇烈起伏,渾身汗濕,臉上卻煥發著劫后余生的狂喜。失敗者或捶地痛哭,或呆若木雞,更有人脫力嘔吐,被士兵攙扶甚或拖拽離場。沙地之上,汗漬淚痕交錯,一片狼藉。
忽有一陣騷動自某處考核點傳來。只見一名武生竟口吐白沫昏厥于地。早有準備的皇家醫院醫官們立刻抬著擔架疾奔而上,動作迅捷而有序。
“讓開!快讓開!醫官!”一名身著素色袍服的醫官高聲喝道,指揮學徒施救,“鹽水備好!抬穩了!”
周遭武生皆面露凜然,方才真切體會到此次考核絕非兒戲,乃真刀真槍的篩選,甚至可能賠上性命。
第二項考核:引體向上。
校場西側,數十排堅固單杠森然林立。考核標準極嚴:下頜必過杠,身體不得借力擺動,下放時手臂需完全伸直。十次方為及格,但允許做到力竭,以觀極限。
“下一個!甲辰組,高杰!”考官唱名。
高杰闊步出列,朝掌心啐了一口,搓都不搓,一躍握杠。但見他臂膀肌肉賁張,身形穩如磐石,一口氣連拉三十個,動作標準至極,落地時氣息微粗,面色如常。考官在冊上記錄時,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
張獻忠緊隨其后,低吼一聲,如猛虎上杠,每一拉都仿佛蘊著無邊怒氣,狂野十足地完成了二十八個,跳下后睥睨四周,吼道:“還有哪個龜兒子想來比劃比劃?!”
海軍學員們依次上前。趙承霄做了十七個,下來時對錢知晏低聲道:“此非我等長項,然足用即可。”錢知晏點頭,沉穩完成十五個。周予安身材相對纖瘦,拼盡全力做了十一個,下來時幾乎站立不穩,被吳敘白扶住。
“予安,夠用了,過了!”吳敘白寬慰道。
李過默默上前,咬牙發力,每一次上升都似耗盡全力,最終完成二十二個,下杠時雙臂抑制不住地顫抖,卻緊抿嘴唇,不發一聲。
楊文岳(文官家庭出身)面色凝重,深吸一口氣上前。他顯然極為吃力,額角青筋暴起,臉色漲紅如血,拼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完成十二個,達標瞬間落下,幾乎軟倒在地,被同組人扶住后,長長吁出一口濁氣,喃喃道:“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輪到幾位藩王之后。
朱常汐自知力弱,上前時便低聲道:“考官,學生力薄,恐難完美,然必竭盡全力,望考官明鑒。”他技巧性地微微晃動身體借力(在規則允許的邊緣),每一次上升都齜牙咧嘴,拼盡全力,做到第八個時已是強弩之末,第九個掙扎了半天,第十個幾乎是用下巴蹭過了橫杠,隨即重重落下,癱倒在地,喘息道:“十…十個…僥幸…僥幸…”雖取巧,卻剛好達標。
朱由樺眼珠一轉,上前并不立刻發力,而是先觀察了考官計數和評判的標準。他做得極慢,每一次下放都幾乎完全伸直,上升時則充分利用身體核心的微弱擺動,看似動作標準,實則省力。做到第九個時,他已是面紅耳赤,第十個時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嘶吼,仿佛用盡了生命最后一絲力氣方才完成,落下后立刻捂住肩膀,面露痛苦之色,博得不少同情,卻也堪堪過關。
朱華堞則深吸一口氣,躍上單杠。動作雖不如高杰、張獻忠那般狂暴迅猛,卻穩定而有力,顯示出了扎實的上肢力量。他節奏均勻地連續完成了十五個,這才跳下,氣息略顯急促,但神色如常,甚至略帶挑釁地瞥了一眼方才表現不堪的宗室同伴,傲然道:“此乃武人之基,若連此都難及,談何馳騁沙場?”
而那些力弱之輩,則丑態百出。有人拼命晃蕩身體借力,被考官厲聲呵斥仍無濟于事;有人做到五六個便氣力耗盡,掛在杠上進退不得;更有一勛貴子弟,嘶吼著勉強完成九個,差一個及格,竟直接脫手摔落在地,不顧體面地嚎啕起來:“只差一個!就差一個啊!考官大人,求您開恩!”
考官冷面無情,揮揮手,天命軍士兵上前收走其腰牌。
“陛下,”內閣首輔袁可立捻須沉吟,“此項目雖簡,卻最能去蕪存菁。無力者,難披重甲,難舞大刀,難開強弓,卻不堪為將。觀諸宗室子,智、猾、力,各有千秋,然于軍陣之間,終須實打實的氣力為根本。”
朱嘯頷首:“袁先生所言極是。為將者,縱不需每戰必先,然身先士卒之時,亦需有萬夫不當之勇,方能服眾。天家子弟,更應深知此理。華堞頗類朕。”最后一句輕語,僅身旁幾人可聞。
第三項考核:蹶張弩開弓。
一排排制式蹶張弩(強度一致)架設在靶場上。考核要求并非射擊精度,而是純粹測試臂力與開弓技巧:必須用腰力或踏力輔助,將弩弦穩穩掛上望山(扳機),并保持穩定三息。
這項目,力量與技巧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