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五年,七月十五,午后。
這一日,注定要在大明宗藩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清晨時分,天津衛碼頭,旌旗蔽日,鑼鼓喧天。以福王、魯王、瑞王、桂王、惠王為首的五大藩王,及其龐大的宗室、屬官、護衛隊伍,在此登上了龐大的皇家艦隊。
他們將在俞咨皋所派水師的護衛下,揚帆東渡,前往那片剛剛平定、充滿機遇與挑戰的新土——東瀛五省,就藩建國,為大明治下“永鎮海疆”。
碼頭上,送行的官員、看熱鬧的百姓人山人海,喧囂聲、祝福聲、離別的哭泣聲混雜著海風的咸腥,直沖云霄。整個京畿的注意力,似乎都被這百年難遇的盛況所吸引。
然而,就在這喧鬧的背后,紫禁城深處,卻是一片異樣的寧靜。
乾清宮西暖閣內,窗扉半開,窗外日頭正烈,白晃晃的陽光炙烤著金磚地面,聒噪的蟬鳴如同拉滿的弓弦,聲聲不絕,更添幾分盛夏的煩悶。
但閣內卻因角落放置的幾尊碩大銅胎琺瑯冰鑒而頗為涼爽,絲絲寒意驅散了暑氣,也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天啟皇帝朱由校(朱嘯)剛批閱完一摞關于東瀛五省官吏選派、賦稅厘定及駐軍布防細則的奏章,朱筆擱在珊瑚筆架上,他略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起身踱至窗邊。
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宮墻,落在了遙遠的東方。五大藩王東渡,是他“以藩屏翰,拓土海外”戰略的關鍵一步,東瀛能否徹底消化,這些藩王的表現至關重要。
“陛下,”貼身內侍王承恩悄無聲息地入內,躬身低語,打破了沉寂,“龍爪衛指揮使朱求桂殿外求見,言有萬分緊要之事,需即刻面圣稟奏。”
皇帝眉頭微挑,轉過身,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朱求桂,他的堂侄,晉王世子,同時也是他親手提拔、委以重任的龍爪衛指揮使。
此子能力出眾,心思縝密,掌管帝之耳目爪牙,若非涉及重大軍情或極其隱秘之事,絕不會在五大藩王離京這個敏感時刻,如此急切地單獨求見。
“宣。”皇帝收斂心神,回到暖炕上坐定,語氣沉靜。
片刻,一身玄色織金蟒服、腰佩繡春刀的朱求桂穩步而入。他身姿挺拔如松,步履間帶著軍人特有的沉穩節奏。
四年的京師歷練,尤其是執掌龍爪衛這等要害部門,早已洗去了他初入京時的些許青澀,眉宇間多了幾分洞悉世情的冷靜與果決,只是此刻,他那雙平日里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深處,似乎跳動著一種壓抑不住的火焰。
“臣,龍爪衛指揮使朱求桂,參見陛下。”他躬身行禮,聲音平穩,卻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鄭重。
“求桂不必多禮,坐下說話。”皇帝指了指下首的紫檀木繡墩,語氣溫和。對于這位能力與忠誠都經受住考驗的晚輩,他向來不吝賞識。“今日五大藩王離京,龍爪衛事務想必繁雜,此時入宮,所為何事?”
朱求桂并未立即就坐,而是再次深深一躬,雙手高舉,呈上一封用火漆嚴密封口的信函,火漆上清晰地蓋著晉王的螭鈕金印。
“陛下,臣父王有密奏一封,囑托臣必須于今日,親呈陛下御覽。”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帝,補充道,“此事,關乎我晉藩一脈之前途命運,更關乎陛下昔日曾示于臣父子之……囊括四海、經緯天地之宏偉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