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寢殿內(nèi)靜得可怕,唯有魏忠賢粗重壓抑的喘息,如同破舊風(fēng)箱在拉扯著。他額頭死死抵著冰涼的金磚,汗水混著之前未擦凈的污跡,沿著額角滑落,一滴,又一滴,砸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不斷擴大的濕痕。
那紫檀木匣靜靜躺在他身前咫尺,鎏金銅角在昏黃燭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匣子里封存的仿佛不是紙張,而是能要他命的催命符。
龍榻上的皇爺像是睡熟了,呼吸又輕又緩,臉色蒼白得嚇人。可魏忠賢心里清楚,剛才那一切不是夢。那雙能看穿人的眼睛,那句輕飄飄的“逆臣名單”,已經(jīng)刻進他骨頭里了。交出去是死,不交更是死無全尸!他肥碩的身子止不住地發(fā)抖,冷汗把里衣都浸透了,緊緊貼在身上。恐懼像只無形的手攥住他的心,每跳一下都疼得鉆心。
怎么辦?名單上那些人,哪個不是他的倚仗?可這位死而復(fù)生的皇爺……
他死死盯著地上越擴越大的汗?jié)n,眼珠子因為恐懼瞪得老大。要不動點手腳?刪幾個名字?換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掐滅了。想起那雙眼睛,他連賭都不敢賭!絕望像冷水一樣漫上來,淹得他透不過氣。時間一點點過去,每一刻都是煎熬。終于,他繃不住了,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嗚咽,肩膀劇烈聳動起來,竟在這龍榻前壓抑地哭出了聲。
龍榻上,朱嘯的眼皮在陰影覆蓋下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意識深處,冰冷的機械音清晰匯報:
【全息掃描激活。范圍:半徑50米。能量點消耗:1分鐘。】
剎那間,無形的漣漪再次以他為中心擴散。腦海中,乾清宮及周邊區(qū)域纖毫畢現(xiàn)的立體圖景瞬間構(gòu)建。
殿內(nèi),魏忠賢那絕望顫抖的肥碩身軀被高亮標(biāo)注,生理指標(biāo)(心率:158次分,血壓:極高危)如同刺目的紅燈瘋狂閃爍。殿外,王承恩如同冰冷的磐石,矗立在緊閉的殿門陰影里,手按腰間鼓囊處(系統(tǒng)分析:短刃),眼神銳利如鷹,警惕著任何一絲風(fēng)吹草動。
更遠處,幾個被“圈禁”的低等內(nèi)侍蜷縮在西苑偏殿冰冷的角落,臉上殘留著驚魂未定(忠誠度監(jiān)測:波動,恐懼>50%)。
朱嘯的意念微動,掃描的“視野”如同無形的幽靈,穿透重重宮墻,投向沸騰的宮外。
文淵閣值房。燭火依舊通明,但氣氛已從最初的驚疑焦灼,變成了近乎凝固的沉重。幾個須發(fā)花白或年富力強的緋袍身影圍坐,誰都不說話。
為首一人,面容清癯,三縷長須,正是東林魁首之一,禮部右侍郎錢謙益。他手指無意識地捻著案幾上一份謄抄的邸報殘頁(內(nèi)容:酉時三刻乾清宮異動),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魏閹失魂落魄而出,信王殿下神色凝重。”終于有人打破沉默,“宮中究竟是何變故?”
“天啟皇帝他…當(dāng)真…”另一個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后面的話卻噎在喉中,不敢吐出。
錢謙益猛地抬頭,眼中精光爆射:“事出反常必有妖!乾清宮封鎖如鐵桶,連只蒼蠅都飛不出消息!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消息!陛下…怕是已遭不測!魏閹封鎖消息,挾持信王,欲行董卓、曹操之事!”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此言一出,值房內(nèi)幾人臉色驟變,有人驚駭,有人則眼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光芒。
“牧齋公(錢謙益號)慎言!”一個老成些的官員急忙勸阻,聲音帶著恐懼,“宮闈秘事,豈可妄加揣測…”
“揣測?”錢謙益冷笑一聲,霍然起身,寬大的袍袖帶起一陣風(fēng),“此乃社稷傾危之秋!吾輩讀圣賢書,所為何事?當(dāng)此之時,正需挺身而出,廓清朝堂,誅除國蠹!豈能坐視閹豎禍亂宮闈,動搖國本?”
他眼中燃燒著一種殉道者般的狂熱,“立刻聯(lián)絡(luò)在京同僚,明日早朝,我等必要叩闕直諫!向那魏閹,討一個說法!為陛下…討一個公道!”
他最后幾個字,咬得極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仿佛已將自己置于風(fēng)口浪尖、生死度外。值房內(nèi),幾人面面相覷,有人被他的氣勢感染,面露激動;有人則眼神閃爍,憂懼更深。
東華門外,一處不起眼的民居密室。空氣渾濁,彌漫著劣質(zhì)煙草和汗水的味道。幾條精悍的漢子圍著一張簡陋的方桌,桌上攤開一張潦草的京師地圖,幾柄出鞘的短刀寒光閃閃。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頭目(系統(tǒng)標(biāo)注:危險度高,疑似流寇豪強私兵),手指重重戳在地圖上一處標(biāo)記:“…宮里亂了!千真萬確!魏閹那老狗出來時,跟死了爹娘一樣!信王那小子也魂不守舍!機會!天大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