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四年,八月下旬,臺灣海峽。
烈日灼燒著墨藍色的海面,蒸騰起扭曲的水汽。一艘破爛的關船,連同幾艘幾乎要散架的小早船,如同無主的幽靈,在澎湖與臺灣本島之間的航道上漫無目的地漂泊。這便是島津九郎和他的殘部,自逃離臺南荷蘭人的致命炮火后,已在這片陌生的海域掙扎了數日。
船上,絕望的氣息比海水的咸腥味更加濃重。淡水早已告罄,僅存的米糧爬滿了蛀蟲,散發著霉味。受傷的倭寇躺在滾燙的甲板上呻吟,無人理會。更多的人則目光呆滯地靠著船舷,嘴唇干裂,眼神渙散,昔日的兇悍早已被饑渴和恐懼消磨殆盡。
“水…給我水…給我喝一口吧”一個年輕的浪人蜷縮在角落,舔著干枯起皮的嘴唇,發出微弱的哀求。
“閉嘴!”旁邊一個臉上帶疤的老海賊煩躁地踹了他一腳,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再嚎就把你扔下去喂魚!”
船首,島津九郎扶著銹跡斑斑的欄桿,昔日薩摩藩豪族子弟的傲氣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深陷的眼窩和一片死灰的臉色。他用千里鏡徒勞地四下張望,除了無盡的海水與天空,一無所獲。
“頭領…這樣下去不行啊…”一個心腹家臣踉蹌著走過來,嗓音干澀,“兄弟們快撐不住了…必須…必須找到淡水,找到吃的…”
島津九郎放下千里鏡,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掙扎:“吃的?去哪里找?搶!只能搶!”他猛地指向遠處隱約可見的一條模糊帆影,“看到那條鳥船了嗎?像是閩人的商船!靠過去!搶了它!就有水,有糧食!”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理智。殘存的倭寇們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眼中重新冒出兇光,掙扎著拿起銹蝕的刀劍和幾桿保養不善的火繩槍,驅動著破船,歪歪扭扭地朝著那艘看似孤零零的商船包抄過去。
他們并不知道,自己正一頭撞向死神精心編織的羅網。
那艘看似普通的鳥船,實則是東海巡閱府布下的誘餌之一——一艘經過偽裝的偵察快船,船體經過加固,暗藏了通訊焰火和幾門小炮,船員皆是精銳的巡閱府水師官兵假扮。
船長王林(原龍鱗衛百戶,因功調任巡閱府快艇分隊管帶),正站在船艙內,透過偽裝成舷窗的觀察孔,冷冷地看著那幾艘破船逼近。
“呵,還真有不開眼的蠢貨送上門來。”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弟兄們,肥羊來了!準備招呼客人!”
“得令!”艙內,假扮成水手的巡閱府水兵們低聲應和,迅速而無聲地各就各位,掀開偽裝的草席,露出擦得锃亮的迅雷銃和手銃。
與此同時,在更高更遠的海平面上,兩艘隸屬于東海巡閱府第三蒸汽快艇分隊的艦艇——“追風號”與“逐電號”,正保持著巡航隊形。了望塔上,一名年僅十七歲、眼神卻異常銳利的新兵李世敏(原登萊水師小兵,因機敏果敢被鄭成功親自選拔進入巡閱府水師),正一絲不茍地掃視著海面。
突然,他目光一凝,看到了遠方那艘偵察船升起的一股淡淡的、特定顏色的煙柱——代表“發現敵情,請求支援”的信號。
“報告管帶!西南方向,‘海東青’號發出接敵信號!”李世敏的聲音清脆而準確,透過傳聲筒直達駕駛艙。
“追風號”管帶孫大雷(原登州水師炮手,性格火爆,作戰勇猛)聞言,立刻抓起千里鏡:“嘿!總算讓老子逮著了!全體都有!鍋爐加壓,滿舵西南!給老子全速沖過去!‘逐電號’跟上,包抄側翼,別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嗚——!”尖銳的汽笛聲猛然響起,打破了海面的寧靜。兩艘快艇的煙囪猛地噴出濃密的黑煙,明輪或螺旋槳劇烈攪動海水,艦體如同離弦之箭,劈開波浪,以遠超風帆戰艦的速度,朝著事發海域狂飆而去!
島津九郎的破船剛剛靠近“鳥船”,正準備跳幫搶劫,卻愕然發現對方船上的“水手”突然掀開偽裝,舉起了制式精良的火銃,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們。
“中計了!是明軍的陷阱!”島津九郎魂飛魄散,嘶聲大喊,“快撤!快跑!”
但已經太晚了。
“咚咚咚!”“追風號”和“逐電號”的快炮率先開火,炮彈精準地落在倭寇船隊的前后左右,炸起沖天水柱,既封鎖了退路,也進行了致命的威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