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諭:總督遼東、太子太傅孫承宗,加‘督師輔臣’銜!凡九邊軍務,內閣票擬,必參其密奏方可行!緊要軍情,可直奏御前,內閣、兵部不得阻隔!”
“另設‘帝黨秘折專奏’之制!新閣五臣,及龍鱗衛指揮使、內廠提督、農政司正、皇家商會總辦等核心帝黨成員,遇緊急機密事務,可持特賜玄鐵密匣,直達御前,無需經通政司轉遞,無需內閣票擬!欽此!”
圣旨宣讀完畢,整個奉天殿陷入一片死寂。那“帝黨”、“秘折專奏”、“外戚入閣”、“匠人入閣”、“督師遙控內閣”等字眼,如同一個個驚雷,在百官腦海中炸響。
短暫的死寂后,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翰林院隊列中,幾位須發皆白的老臣再也按捺不住,為首一人顫巍巍出班,聲音帶著被冒犯的悲憤:“陛下!陛下!老臣斗膽!張國紀乃外戚!徐光啟沉迷奇技淫巧!此等身份,豈可入閣,玷污清貴之地?此…此有違太祖高皇帝定制!內閣乃論道經邦、燮理陰陽之地,非商賈匠人之所啊陛下!”另一人也緊跟著叩首,聲音尖銳:“孫督師雖忠勇,然‘督師輔臣’,權柄過重!前線統帥遙控中樞軍務,此乃取禍之道!恐生唐季藩鎮之禍!陛下三思啊!”
“祖制?藩鎮之禍?”
丹陛之上,龍椅之中,一直沉默的朱嘯緩緩抬起了頭。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刺穿了殿內的昏暗,精準地釘在那幾個老臣身上。那目光中蘊含的威嚴和怒火,讓所有人為之心悸。
“祖制?”朱嘯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祖制可曾讓建奴的鐵蹄踏破我遼沈大地?可曾讓朕的邊軍將士餓著肚子、穿著單衣去跟建奴的甲騎拼命?可曾讓朕的子民在陜西、河南啃光了樹皮,易子而食,等著活活餓死?!”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帶著雷霆萬鈞的怒意,在空曠的大殿中隆隆回響:“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朕要的,是能打仗!能籌糧!能活民!能保住這大明江山社稷的人!不是只會抱著幾百年前的祖制空談誤國、坐視山河破碎的腐儒!”
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案上文房四寶齊齊一跳:“遼東將士等糧餉救命!建奴磨刀霍霍!爾等不思為國分憂,反在此狺狺狂吠,阻撓新政!是何居心?!”他目光如刀,掃過那些面露驚恐的清流和殘余魏黨官員,“是心系祖制?還是心念舊主(魏黨),盼著朕的新閣垮臺,你們好再鉆營復起?!”
“龍鱗衛何在!”朱嘯一聲厲喝。
殿外,沉重的甲胄撞擊聲如同悶雷般響起,一隊身著黑色鱗甲、面覆惡鬼面具的精銳衛士如同幽靈般涌入大殿,森冷的殺氣瞬間彌漫開來。
“給朕拿下這幾個妄議新閣、阻撓新政、惑亂朝綱的狂悖之徒!”朱嘯的聲音冷酷如冰,“送詔獄!讓方正化好好問問,他們滿口的‘祖制’,底下藏著的,到底是何等心肝!”
“遵旨!”龍鱗衛齊聲應諾,聲震屋瓦。兩名衛士如狼似虎般撲上,不由分說便將那幾個癱軟在地、面如死灰的老臣拖了出去。殿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壓抑不住的恐懼。
“臣袁可立,領旨謝恩!”一個洪鐘般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只見首輔袁可立踏前一步,須發戟張,雙目炯炯如電,聲震殿宇:“老臣蒙陛下不棄,委以重任!值此國難當頭,山河板蕩之際,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凡有貪墨軍餉、貽誤戰機、禍國殃民者,無論何人,是何身份,老臣必持陛下所賜尚方寶劍,斬之!以謝陛下,以慰黎庶!”
“臣徐光啟,領旨謝恩!”徐光啟平靜地躬身,聲音沉穩有力,仿佛剛才的指責不過是清風拂面。他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那份對自身信念的執著,清晰可見。
“臣張國紀,領旨謝恩!”張國紀也踏前一步,深深一揖。他臉上帶著商人特有的沉穩,甚至一絲謙卑的微笑,但眼神深處卻是一片坦然和不容置疑的忠誠。“老臣惶恐,然為國效力,萬死不辭。”
李邦華面色復雜,眼神在袁可立的剛烈和張國紀的沉穩間掃過,最終也深深躬身:“臣…李邦華,領旨謝恩。”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卻也表明了立場。
新內閣,便在血與火的危機中,在帝王的雷霆手段下,在舊勢力的驚恐與詛咒中,正式登上了大明權力舞臺的最中央。
文淵閣,昔日內閣值房。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陳腐的墨香和清淡的煙霧,而是緊張、焦灼,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高效氣息。門外,肅立著數名身著便服卻眼神銳利的龍鱗衛,無聲地宣告著此地的特殊。值房內,新任首輔袁可立端坐主位,次輔李邦華、文淵閣大學士徐光啟、武英殿大學士張國紀分坐兩側。數名精干的中書舍人(皆是新選帝黨成員)屏息凝神,隨時待命。
“報——!遼東八百里加急!”
“報——!寧遠總兵滿桂急報!”
幾乎同時,兩份染著汗漬和塵土的軍報被呈送進來,如同兩塊燒紅的烙鐵,扔進了剛剛開始運轉的新機器。
袁可立一把抓過孫承宗的密報,迅速掃視,老將軍的字跡力透紙背:“據多方探報,建奴諸部異動頻繁,糧秣集結,恐待化凍之后,大舉叩關!寧遠存糧告罄!將士棉衣單薄,火藥奇缺!請中樞速調撥糧秣、冬衣、火藥!十萬火急!”
滿桂的急報則字字泣血:“祖大壽部因積欠餉銀三月,軍心浮動,昨日悍然索餉嘩變!雖經末將彈壓暫息,然怨氣未平,軍心不穩!隨時可能復燃!請陛下、內閣速發餉銀,以安軍心!否則遼西危矣!”
危機!前所未有的危機!建奴的屠刀懸頂,內部的火藥桶已冒煙!
“李尚書!”袁可立的聲音沒有絲毫慌亂,沉穩如磐石,帶著首輔的決斷,“即刻以兵部名義行文登萊總兵楊國棟、天津總兵王洪!著其各抽調精兵兩千,火器營一哨,整裝待發!由龍鱗衛指揮僉事周鎮海部,押運首批糧草(從通州倉強征調撥)一同北上!十日內,必須抵達寧遠城下!延誤者,軍法從事,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