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逆賊——!”
王承恩一聲尖利的宣喝,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沉重的鐐銬聲由遠及近,如同地獄的喪音,撞擊在光滑的金磚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朱純臣、徐允禎、李守锜等人被剝去了象征身份的蟒袍玉帶,只穿著骯臟的白色囚衣,頸上、手上、腳上皆戴著粗重的鐵鐐。他們形容枯槁,面色灰敗,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死狗,被幾名如狼似虎、面無表情的龍鱗衛粗暴地拖拽著進入大殿。
昔日高高在上的國公、伯爵,此刻狼狽不堪。有人如朱純臣,涕淚橫流,口中喃喃著模糊不清的求饒;有人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但被拖到殿中,看到那高高在上的玄色身影時,求生的本能或極致的絕望終于爆發。
“陛下!冤枉啊!臣等世受國恩…忠心耿耿啊!”朱純臣掙扎著向前爬,涕泗橫流,額頭磕在金磚上砰砰作響。
“太祖高皇帝啊!您睜開眼看看!看看這不孝子孫是如何屠戮功臣的啊!”有人發出凄厲的哀嚎。
朱嘯的目光冷冷地掃過他們,如同在看一堆即將被清除的穢物,沒有絲毫溫度。
突然,一直閉目不語的定國公徐允禎猛地抬起頭!他那雙渾濁的老眼爆發出瘋狂的光芒,死死釘在龍椅上的朱嘯身上,干癟的嘴唇翕動,發出如同夜梟啼哭般凄厲嘶啞的詛咒:
“朱由校——!!!”
這聲嘶吼,如同利刃劃破錦帛,尖銳地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你刻薄寡恩!屠戮功臣!你…你是暴君!是桀紂之君!!”徐允禎用盡全身力氣,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聲音帶著血沫,“今日你滅我滿門!他日…必有人滅你朱明滿門!這大明的江山…就要亡在你手里!亡在你手里啊!哈哈哈…哈哈哈!!”
瘋狂、怨毒、絕望的笑聲在大殿內尖利地回蕩,如同厲鬼索命,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
“大膽逆賊!死到臨頭,還敢狂吠!”
龍椅上,朱嘯霍然起身!玄色龍袍的袍袖無風自動,一股磅礴浩瀚、如同山岳傾軋般的帝皇威壓轟然降臨,瞬間籠罩了整個奉天殿!空氣仿佛都凝固成了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他的聲音如同九幽之下吹來的寒風,帶著斬斷一切、粉碎一切的決絕:
“拖下去!即刻押赴西市!朕…要親觀行刑!讓天下人看看,通敵叛國者,是何下場!”
“遵旨!”龍鱗衛齊聲應喝,如同虎嘯。
王承恩一揮手,幾名力士抬著數口沉重異常的大箱子步入殿中。箱子打開,里面赫然是一塊塊金光閃閃、象征著無上特權與榮耀的丹書鐵券!成國公府的、定國公府的…它們在殿內燭火下閃爍著冰冷而諷刺的光芒。
朱嘯一步步走下丹陛,腳步聲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可聞。他走到一口箱子前,隨手抓起一枚沉重的鐵券,掂了掂,感受著那冰冷的重量和其上鐫刻的“世襲罔替”字樣。他眼中沒有絲毫留戀,只有一片冰封的毀滅之意。
手臂猛地一揮!
“嗤啦——!!”
那枚沉甸甸、代表著數代榮華的鐵券,帶著一道刺目的金光,被狠狠擲入殿中央早已架起的、炭火熊熊燃燒的熔爐之中!熾烈的火焰瞬間吞噬了它,鎏金的文字在高溫下迅速扭曲、變形、發黑、熔化,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最終化為滾燙的鐵水,與爐底的焦炭融為一體。
象征著勛貴最后尊嚴與護身符的鐵券,在帝王無情的怒火中,灰飛煙滅!
“熔!”朱嘯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鋼鐵,斬釘截鐵,“全部熔掉!鑄鐘!”
火焰升騰,映照著他冰冷的側臉,也映照出滿殿文武蒼白的面容。一個時代,在烈焰中徹底終結。
京師西市,刑臺高筑。
雖是寒冬,但刑場四周早已被黑壓壓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然而,與往日行刑時的喧嘩不同,今日的西市,死一般的寂靜。數萬雙眼睛,帶著恐懼、麻木、震驚,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隱秘快意,死死盯著刑臺。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監斬臺上,朱嘯一身玄色常服,端坐如山,面無表情。凜冽的寒風卷起他額前的幾縷發絲,更襯得他面容冷峻如霜。下方,朱純臣、徐允禎、李守锜等十二家勛貴的核心成員及其年滿十六歲的子侄,數十人跪成一排,如同待宰的羔羊。枯黃的草屑在寒風中打著旋,掠過他們蒼白絕望的臉。
“陛下!饒命啊陛下!臣…臣是被逼的!都是徐允禎那老賊…是他蠱惑了臣啊!”成國公朱純臣涕淚橫流,對著監斬臺的方向拼命磕頭,額頭早已血肉模糊,聲嘶力竭地試圖將罪責推給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