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點頭,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這座御賜的、象征著無上榮光卻也承載著千斤重責的府邸。
------
府內(nèi)庭院深深,布局開闊,原有的亭臺樓閣大多空置,反而擴建了偌大的演武場。最核心的建筑,便是秦良玉親自命人布置的“忠烈堂”。
堂內(nèi)并無奢華裝飾,青磚鋪地,白灰刷墻。正面高懸御賜“忠烈伯”金匾,其下卻并非名家字畫,而是懸掛著一副破損的明光鎧、一張鐵胎弓、一柄卷刃的馬刀——這都是其兄秦邦屏陣亡后留下的遺物。兩側墻壁,則密密麻麻掛滿了石柱宣慰司歷代戰(zhàn)死沙場的將領畫像與名諱,一股沉重悲壯的忠烈之氣彌漫在整個廳堂。
馬祥麟與秦拱明步入堂中,面對滿墻的先烈遺物,臉上的興奮與激動瞬間化為肅穆與敬畏。他們屏息靜氣,如同最虔誠的信徒,默默站立。
約莫一個時辰后,堂外傳來沉穩(wěn)而有力的腳步聲。一身戎裝未卸、肩甲上甚至還帶著校場塵土的中年女將,邁步而入。正是秦良玉。她目光如電,掃過堂中肅立的兩個晚輩,最終落在他們胸前那嶄新的伯爵勛章上。
二人立刻轉身,撩袍便拜,單膝跪地,聲音鏗鏘:
“母親(姑母)!孩兒(侄兒)幸不辱命,得陛下天恩,封爵歸京,特來復命!”
秦良玉并未立刻讓他們起身。她走到兄長秦邦屏的鎧甲前,沉默片刻,伸出手,輕輕拂過鎧甲上那道致命的裂痕,聲音沉靜如水:
“抬起頭,看看你們舅舅(父親),看看這滿墻的馬家、秦家英烈?!?/p>
二人抬頭,目光掠過那些熟悉的、陌生的畫像與名字,最終定格在那副破損的鎧甲上,眼眶微微發(fā)熱。
“陛下隆恩,賜爵賜府,光耀門楣,這是你們用血汗換來的,是你們的造化。”秦良玉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們,“但這伯爵的爵位,這御賜的府邸,它真正的分量,你們可懂?”
她走到馬祥麟面前,指尖點向他胸前的勛章:“‘擎天’?天,是陛下,是社稷,是這天下百姓!不是讓你擎著爵位去享福的!是要你用這爵位,去為陛下擎起更重的擔子!去為百姓擎起一片太平天!”
她又看向秦拱明:“‘鎮(zhèn)岳’?陛下賜你此字,是望你如山岳般,成為國之干城,穩(wěn)如磐石,永鎮(zhèn)邊疆!不是讓你憑著爵位,在京師做個耀武揚威的勛貴!”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鐵之音,在忠烈堂中回蕩:“我秦良玉的兒子、侄子,可以是大明的伯爺,但首先,必須是大明的忠臣良將!這爵位,是責任!是陛下將更多的江山、更多的將士、更多的黎民百姓,托付到了你們肩上!”
“雖你們已經(jīng)貴為伯爵,我們一家三伯爵,這是陛下給我們的榮譽,但是我們不能貪圖享樂,等過完初六,卸了這身錦袍,披上你們的舊甲,隨我去西山大營!京營的新兵,需要你們?nèi)ゲ倬殻∵|東的戰(zhàn)法,需要你們?nèi)魇?!建奴未滅,朝鮮未平,爾等豈敢有片刻懈??!”
秦良玉深吸一口氣,語氣終放緩,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慈愛:“起來吧。我的兒,我的侄兒…你們長大了,出息了。但腳下的路,還長得很。莫要忘了,我馬家、秦家的立足之本,從來不是高官厚爵,而是‘忠烈’二字,是手中的白桿槍,是身后的萬萬百姓!”
馬祥麟與秦拱明早已心潮澎湃,熱淚盈眶,重重叩首:“謹遵母親(姑母)教誨!孩兒(侄兒)永世不忘忠烈家風!必不負陛下天恩,不負母親(姑母)期望!”
------
正月初七,西山京營大校場,寒風凜冽。
秦良玉一身戎裝,立于點將臺上。臺下,是數(shù)萬龍精虎猛、操練正酣的京營將士。
馬祥麟與秦拱明果然換下了伯爵常服,穿上了他們征戰(zhàn)遼東時的舊鎧甲,甲胄上刀痕箭孔猶在。馬祥麟手持白桿長槍,秦拱明握著陌刀模型,如同普通將領一般,肅立于秦良玉身后。
“眾將士!”秦良玉聲如洪鐘,“今日,由陛下親封的擎天伯、鎮(zhèn)朔伯,為爾等演示…何為白桿破陣!何為陌刀斷魂!看清楚了!這,便是我大明伯爵的…本色!”
“恭迎伯爺,吼!吼!吼!”校場上,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