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鹽業(yè)改革計劃（第2頁）

朱嘯目光凝視著紙上的字跡，思路漸清，語速平穩(wěn)而堅定：“揚州鹽政，積弊已深，非一日之寒。‘根窩’世襲，乃壟斷之根源，使得利益盤根錯節(jié)，牢不可破；引制僵化，胥吏上下其手，給了他們‘虛報’、‘夾帶’的可乘之機，偷漏稅款，猶如蠹蟲蛀空國庫基石。”

他話鋒一轉(zhuǎn)，帶著審時度勢的冷靜：“然，此刻并非大刀闊斧、強行改革之時。

一來，漕運初定，淮安血案余波未平，東南局勢需穩(wěn)，不宜在鹽政上同時樹敵過多，引發(fā)更大動蕩，給宵小可乘之機；

二來，海外開拓，方興未艾，無論是肅清海盜還是建立貿(mào)易據(jù)點，正需借助他們龐大的資本、現(xiàn)有的造船能力和初步建立的商業(yè)網(wǎng)絡。若此刻強行取締其根基，恐狗急跳墻，適得其反。”

他筆尖在紙上移動，勾勒出清晰的方略：“故，朕意，暫不觸動其‘根窩’世襲之根本利益，避免即刻激烈對抗，但必須加以嚴格約束、規(guī)范和引導，迫使其走出舒適之籠。”

“其一，”他寫下第一個要點，“責成鹽運司，并秘密派遣戶部、都察院精干員司，組成聯(lián)合稽查小組，明察暗訪，嚴查鹽引發(fā)放、核銷、運輸全過程，重點打擊‘虛引’、‘夾帶’、‘洗岸’等積弊，確保鹽稅足額入庫，堵住漏洞。此為先手，示之以威，讓其知曉朝廷法度之嚴，并非虛設。”

“其二，”他繼續(xù)寫道，筆鋒帶著改革的決心，“可在淮南或兩浙部分鹽場，擇一二試點，試行‘鹽引招標’之制。

拿出部分新增或到期收回的鹽引份額，允許所有有實力的商人（包括備受排擠的中小鹽商）公開競價，或價高者得，或綜合考量報價、運銷能力、過往誠信等因素評定。

逐步引入競爭，打破‘根窩’完全世襲、一成不變的封閉格局，給中小鹽商一線上升之通道，也示之以公，倒逼那些大總商再不能安享壟斷，必須思變圖強，提升效率。”

“其三，也是眼下最重要、最可行的一點，”朱嘯目光灼灼，筆鋒愈發(fā)有力，“便是因勢利導！鼓勵，并在未來條件成熟時，可通過政策明確要求，這些積累了大量閑置資本、只知對內(nèi)盤剝的大鹽商，必須將他們的財富，投入到朝廷主導的‘皇家遠洋貿(mào)易公司’或類似的官督商辦實體中。

以其雄厚財力，換取未來的出海特許、貿(mào)易份額和遠航收益分紅！將他們對內(nèi)壟斷、盤剝的欲望和能量，引導、轉(zhuǎn)化為對外開拓、競爭的野心和能力！

讓他們財富的增值，與帝國的海外擴張利益牢牢綁定！此為引狼驅(qū)虎，化害為利！”

“如此一來，”素月眼中閃過明悟的光芒，接口道，“既可暫時緩和鹽政內(nèi)部的尖銳矛盾，避免即刻的激烈沖突，穩(wěn)住東南大局；又可借助其力，快速籌集巨資，推動海外擴張，可將這股強大的、不安分的資本力量，逐步納入朝廷的監(jiān)管框架之下，使其為國所用。一舉數(shù)得，陛下圣明。”

“不錯。”朱嘯放下筆，看著紙上墨跡未干、卻已勾勒出未來經(jīng)濟戰(zhàn)略雛形的字句，長長舒了一口氣，但眉宇間依舊凝重，“這是一盤關(guān)乎帝國未來百年經(jīng)濟格局的大棋。揚州鹽商，只是我們遇到的第一股，也是最具代表性的力量。

將來，蘇松的絲綢商、景德鎮(zhèn)的瓷商、閩浙的茶商、乃至山西的票商……”

他再次望向窗外，揚州城那片由無數(shù)鹽商豪宅點綴出的、璀璨而不夜的燈火。

揚州之行，未動刀兵，未見血光，卻在這位年輕帝王的心中，埋下了一顆關(guān)乎帝國未來百年國運的、更為隱蔽也更為深遠的種子。

次日黎明，朱嘯的車隊悄然駛離揚州，未對鹽政發(fā)表任何明確的訓示或意見，也未當場處置任何官員或鹽商。

這番意味深長的沉默，以及那場康山夜宴上觀察使大人對海外貿(mào)易既未肯定也未否定的莫測態(tài)度，如同懸在八大總商頭頂?shù)睦麆Γ屗麄兏哟y不安，心中七上八下。

而朱嘯，則帶著隱龍衛(wèi)離開了這座浸泡在鹽與銀之中的城市，駛向了此次南巡的最后一站，也是即將匯聚大明頂尖智慧與力量的“天工杯”盛會所在地——大明的應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