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時間,淮安知府衙門、淮安鈔關(稅務機關)、以及漕幫在城內的幾處重要堂口和碼頭倉庫,也遭到了同樣的雷霆打擊。
淮安知府張文耀正在后衙用早膳,聞變驚得摔碎了手中的官窯瓷碗,試圖從后門逃走,卻被早已埋伏的隱龍衛堵個正著。
漕幫大小頭目在突如其來的圍剿中,有的試圖負隅頑抗,但在絕對優勢的兵力下被迅速格殺或生擒。
淮安城一時間雞飛狗跳,百姓驚慌躲避,但看到官兵針對的是平日作威作福的漕衙官員和欺行霸市的漕幫惡徒,很快便轉為好奇的圍觀,繼而爆發出陣陣歡呼和叫好聲!
倉場大使陳遠正在碼頭清點物資,忽見大隊官兵開來,直撲漕幫控制的倉庫和總督衙門,初時大驚,隨即看到那些平日趾高氣揚的漕幫管事如喪家之犬般被鎖拿,心中頓時了然,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涌上心頭。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立刻回到自己的公事房,將平日暗中記錄的、關于漕幫強占碼頭、勒索商販、以及幾次可疑貨物夜間裝卸的所見所聞,整理成冊。
當龍一帶著人馬來接管碼頭秩序時,陳遠鼓起勇氣,上前表明身份,并將這份凝聚著他數月心血的記錄呈上。
“大人,這是下官平日所見所聞,或可作為參考。”陳遠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但眼神清澈而堅定。
龍一接過那本字跡工整的冊子,快速翻閱了幾頁,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贊賞。
他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穿著低級吏服卻氣度不凡的官員,點了點頭:“你叫陳遠?新式科舉出身?”
“回大人,正是。下官出身南京特科,分發至此。”
“很好。”龍一將冊子收起,“眼下碼頭混亂,正需人手維持。你既熟悉情況,暫代碼頭調度協理之職,配合官兵穩定秩序,清點物資,不得有誤!”
陳遠心中一震,他深吸一口氣,躬身道:“下官領命!定不負所托!”
接下來的兩天,淮安城陷入了緊張的審訊和清算之中。
朱嘯坐鎮臨時行轅,燈火徹夜通明。一份份口供、一本本賬冊被迅速整理呈報上來。潘汝楨、張文耀等人起初還試圖抵賴,咬緊牙關,但在確鑿的證據(如暗賬、往來書信)和隱龍衛凌厲的審訊手段下,心理防線相繼崩潰。
漕運系統多年來貪腐、盤剝、走私的黑幕被層層揭開,其數額之巨,手段之卑劣,牽連之廣,令人觸目驚心。
僅潘汝楨一人,歷年貪墨所得竟高達天啟銀元近二百八十萬枚!相當于朝廷一年漕運總收入的三成!這還不算其擁有的無數田宅、古玩、珠寶。
然而,在單獨審訊潘汝楨時,一個細節引起了朱嘯的特別注意。
當龍一厲聲追問歷年貪墨的巨額銀兩具體去向時,潘汝楨在供出大部分用于揮霍(修建園林、蓄養歌姬)、賄賂地方官員、蓄養私兵之后,對其中幾筆特別巨大的、時間跨度很長的款項(每年固定約二十萬枚天啟銀元),言辭閃爍,目光游移,只含糊說是“孝敬了京中的貴人”,是“規矩”,卻死活不肯說出具體名姓,眼神深處竟還殘留著一絲詭異的希冀,仿佛認定只要保住這個最后的秘密,京中就有人能出手干預,救他于水火。
“京中的貴人?”朱嘯放下口供記錄,眼神冰寒刺骨。這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這條龐大的利益鏈,頂端必然指向朝中更高的權力階層,甚至可能涉及……皇城之內。
這已不僅僅是漕運系統的腐敗,而是牽扯到朝廷中樞更深層次的政治斗爭了。潘汝楨,不過是被推在前臺的代理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