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風,裹挾著塞外的凜冽與鐵銹般的寒意,在寧遠城總兵府的大堂內肆意穿行,吹得懸掛于正中的那面玄色龍鱗戰旗獵獵作響。堂內氣氛肅殺,鎧甲鮮明的遼西諸將分列兩側,如同沉默的礁石,只是空氣中彌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主位上,遼鎮總兵官祖大壽并未卸甲,厚重的山文甲在略顯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他端坐如山,面容剛毅,一雙鷹隼般的銳眼掃視著堂下,目光深處藏著難以言喻的審慎。其側,年輕氣盛的吳三桂按劍侍立,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間鋒芒畢露。何可綱、朱梅等遼西宿將亦神情凝重??臀簧?,新任遼鎮總兵滿桂,這位以悍勇著稱的老將,正襟危坐,古銅色的臉龐上無悲無喜,目光沉靜地注視著門口。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堂內的沉寂。一身玄甲、風塵仆仆的龍鱗衛副指揮使周鎮海,帶著一身塞外的寒氣,大步踏入堂中。他身形挺拔,眼神冷冽如出鞘的刀鋒,目光掃過堂內諸將,帶著一種來自帝國中樞的審視與威壓。在他身后,數名同樣玄甲森然的龍鱗衛銳士,手捧數個覆蓋著明黃錦緞的沉重托盤,肅然挺立。那明黃的色彩,在這肅殺的鐵灰色大堂中顯得格外刺眼。
滿桂率先起身,抱拳沉聲道:“天使遠來辛苦!”祖大壽亦緩緩起身,連同身后諸將,齊向這位帝王親使行禮。他們的目光復雜地聚焦在周鎮海身上,更落在他身后那些蓋著皇家錦緞的托盤上——是恩賞,還是催命符?
周鎮海微微頷首,徑直走到大堂中央。他并未寒暄,直接展開手中那卷明黃圣旨,洪亮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字字千鈞,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堂內落針可聞,唯有風聲與圣旨展開的細微聲響。
“遼鎮總兵官祖大壽,世守遼土,忠勇可嘉!錦州血戰,力挫虜鋒,功在社稷!特晉封為‘鎮遼侯’,世襲罔替!賜丹書鐵券!賞內帑帑金萬兩,御酒百壇,蘇杭綢緞千匹!”
“擢吳三桂為寧遠團練總兵,加都督僉事銜!賜穿蟒袍!賞玉帶!”
“何可綱加左都督銜,朱梅加右都督銜!其余有功將士,著兵部從優議敘!”
圣旨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周鎮海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加重了語氣:
“另,著龍鱗衛押運內帑帑銀十萬兩,御寒棉衣三萬套,精米五萬石,火藥萬斤,即日分發遼鎮諸軍!以慰將士戍邊辛勞!”
話音落下,周鎮海猛地一揮手!
他身后的龍鱗衛銳士齊刷刷地掀開了覆蓋托盤的明黃錦緞!
剎那間,整個大堂似乎都被金光銀芒照亮!左側托盤上,碼放整齊的金錠在光線折射下散發出令人眩暈的耀眼光澤;右側托盤上,堆積如山的官造銀元寶,每一錠都沉甸甸地訴說著價值;緊接著是厚實簇新的御寒棉衣,成袋飽滿的精米,以及封裝嚴密的火藥桶!
“嘶……”
堂下諸將,饒是久經沙場、見慣生死,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呼吸瞬間變得粗重!拖欠了不知多少年的軍餉,竟然一次發足!還有如此豐厚的御賜賞賜!這簡直是從未有過的大手筆!連主位上的祖大壽,眼中都難以抑制地閃過一絲強烈的震動。吳三桂更是挺直了腰背,眼中爆發出灼熱的光彩。
短暫的震撼過后,祖大壽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單膝跪地,姿態略顯僵硬卻無比鄭重:“臣祖大壽,叩謝陛下天恩浩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吳三桂、何可綱、朱梅等將領緊隨其后,山呼萬歲之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滿桂亦躬身深深一禮。
周鎮海待呼聲稍歇,踏前一步。一名龍鱗衛雙手捧上一柄古樸長劍,劍鞘烏沉,隱有龍紋。周鎮海接過長劍,雙手捧至祖大壽面前,聲音低沉而有力:
“陛下口諭:賜祖侯尚方寶劍!凡遼鎮軍務,臨機專斷!凡有畏敵怯戰、貽誤軍機、克扣軍餉者,無論官職大小,皆可先斬后奏!”
尚方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