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自以為隱秘的一切,意味著他那些暗中經營的小動作…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脊椎骨直沖天靈蓋,讓他幾乎癱軟在地。
朱嘯看著腳下抖如篩糠的魏忠賢,臉上并無怒色,只是平靜地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起來吧。”朱嘯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喜怒,“朕若真想問罪于你,此刻就不會在這里與你說話了。”
魏忠賢聞言,心中稍定,但恐懼絲毫未減,他不敢起身,依舊伏在地上,帶著哭腔道:“皇爺明鑒!老奴……老奴確有一批不成器的手下,喚作‘暗隱’,原是為了……為了應對些江湖宵小、處理些衙門不便出面的陰私勾當,絕無他意!
老奴對皇爺忠心耿耿,天地可鑒!組建此衛,也只是想多替皇爺分憂,絕無半分不臣之心啊皇爺!”他急急地表白,聲音凄惶。
“朕知道。”朱嘯澹澹道,語氣中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你若沒有這點暗中行事、查探陰私的本事,也替朕辦不成這海事衙門的差事,更鎮不住這東南錯綜復雜的局面。”
他話鋒一轉,語氣微沉:“朕今日提起,不是要追究你僭越仿制隱鱗衛之名,也不是要問你私下蓄養死士之罪。朕,是要用他們。”
魏忠賢猛地抬頭,臉上還帶著未干的冷汗和驚疑不定。
朱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深邃:“江南之地,富甲天下,卻也藏污納垢。此次南京之事,不過冰山一角。那些盤根錯節的士紳、豪商,與朝中、地方官員勾連,侵吞國帑,把持商事,甚至可能如你方才所言,暗通西夷,其罪證豈是輕易能拿到明面上的?應天府府尹雖已換上了得力之人,龍鱗衛副指揮使陸云翼也已南下,但他們畢竟是明面上的力量,有些角落,他們照不進去。”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的暗影衛,既然擅長潛伏暗處,行陰私血腥之事,那正好。朕要你下令,讓他們從即日起,全力配合應天府府尹于承志和龍鱗衛副指揮使陸云翼的行動。不必他們露面,只需像真正的影子一樣,潛入那些需要查探的府邸、商號、碼頭、會館,去聽,去看,去偷,去拿!把那些見不得光的賬冊、密信、往來憑證,給朕一樣不落地找出來!尤其是泉州林氏、漳州陳氏那幾家,還有寧波本地的陳、謝二族,給朕盯死了!”
朱嘯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朕不管你們用什么手段,是飛檐走壁,是潛伏偽裝,還是殺人越貨,朕只要結果!要的是鐵證!有了這些罪證,朕才能名正言順地揮下屠刀,將這些吸附在國朝命脈上的蛀蟲,連根拔起!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魏忠賢此刻的心情頓時猶如過山車一般,巨大的恐懼轉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興奮!皇帝不僅沒有追究他私自組建暗影衛的罪過,反而要重用這股力量!
他再次深深叩首,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帶著無比的堅定:“老奴明白!老奴徹底明白!皇爺天恩,老奴……老奴萬死難報!暗影衛能得皇爺驅策,是他們的造化!老奴即刻下令,命他們傾巢而出,不惜一切代價,定將那些亂臣賊子的罪證,雙手奉于皇爺御前!”
“很好。”朱嘯微微頷首,“讓你的人手腳干凈些,不要打草驚蛇。陸云翼那邊,朕自會交代。你們一明一暗,務求將此案辦成鐵案。”
“是!老奴遵旨!”魏忠賢大聲應道。
就在這時,仿佛是為了響應魏忠賢的決心,也為了向皇帝展示這股黑暗力量的存在,水榭角落那一片原本看似空無一物的陰影,忽然無聲地蠕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