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紀,”朱嘯開口道,“魏大伴方才對朕盛贊你之才能,稱你于賬目管理、數據核算上,頗有建樹。朕看了你整理的賬冊,也確實清晰明了,令人耳目一新。
朕來問你,若朕欲知,去歲自南洋呂宋一線輸入之胡椒,其關稅、倉儲、陸路轉運至蘇杭之費用,以及途中合理損耗,最終朝廷實得利銀幾何,你可能依據賬冊,準確核算出來?”
王守紀略一沉吟,便抬頭答道,語氣肯定而清晰:“回陛下,可以。微臣在總賬之下,按航線和貨品設有專項分冊。呂宋輸入之胡椒,其關稅有市舶司原始票擬存檔;倉儲費用可按其在港時間及占用倉廩等級核算;陸路轉運則與幾家官定鏢行有契約價目,按量計費;合理損耗率則依據歷年數據定有標準。
陛下所需數據,微臣可立即調取相關分冊,半個時辰內,必能核算出精確數額,并附上各項費用明細及原始單據編號,供陛下查驗?!?/p>
他的回答條理清晰,數據支撐明確,顯得極為專業和自信。
朱嘯眼中贊賞之意更濃。不僅業務熟練,更能立刻給出解決方案和時間預期,這份干練,確實難得。
“好!魏伴伴果然沒有看錯人?!彼聪蛭褐屹t,點了點頭,隨即對王守紀道:“王守紀,你差事辦得用心,能力出眾,于國于民有功。朕,賞你銀元一千元,望你保持本色,再接再厲?!?/p>
一千銀元!這對于一個寒門官員而言,無疑是巨款。王守紀臉上瞬間涌起激動的紅潮,但他深吸一口氣,再次跪倒,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依舊沉穩:“微臣叩謝陛下厚賞!然,賬目清晰,乃微臣職責本分,實不敢居功。此間成效,更賴魏公公督導有方,同僚協力,碼頭稅吏、書辦乃至力夫,皆有其勞。陛下厚恩,臣感念五內,必當以此為勵,精益求精,斷不敢有負皇恩,有負魏公公信重!”
他再次推辭,并將功勞歸于上官和同僚,這份不貪功、不忘本的品質,讓朱嘯和魏忠賢都暗自點頭。
“朕賞你的,你便安心拿著。其余有功之人,魏大伴自會依律獎賞。”朱嘯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你只需記住,守住本心,用好你的才學,管好這海貿命脈的錢袋子,便是對朕,對朝廷最大的忠心和貢獻。”
“是!微臣謹記陛下圣訓!定當恪盡職守,廉潔奉公,竭盡駑鈍,以報陛下天恩!”王守紀重重叩首。
“去吧,好生辦差?!?/p>
“微臣告退!”王守紀再次行禮,這才躬身,穩步退了出去,自始至終,禮儀周全,神態從容。
看著王守紀離開的背影,朱嘯對魏忠賢意味深長地說道:“魏伴伴,寒門之中,亦有麒麟子。此子心性、能力,皆是上選。你要好好用他,既要倚重其才,亦要保全其志。未來朝廷用人之際,此類通曉實務、恪盡職守的干才,方是棟梁。切莫讓那些鉆營茍且之風,污了這等清流。”
魏忠賢連忙躬身,心悅誠服地說道:“皇爺圣明,洞鑒萬里!老奴謹記皇爺教誨!定當善用王守紀此等良才,量才授職,嚴加管束,亦會盡力維護,使其能專心任事,絕不讓明珠蒙塵,亦不使其受官場污濁所染!老奴深知,唯有如此,方能不負皇爺重托,將這海事衙門,將這海貿之利,長久穩固地經營下去!”
朱嘯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賞賜已畢,人才已見,他對魏忠賢的掌控和期望,也已透過這番對話清晰地傳遞出去。夕陽徹底沉入海平面,天色暗了下來。
“朕明日便啟程回京。東南之穩,便托付于你了?!敝靽[最后說道,語氣平靜,卻重若千鈞。
“老奴……定不負皇爺重托!”魏忠賢跪倒在地,直到朱嘯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緩緩抬起頭。
他摸著懷中那份沉甸甸的蟒袍賜諭,望著窗外寧波港次第亮起的璀璨燈火,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有激動,有感恩,有野心,更有一種被重新賦予使命的戰栗與決絕。
皇爺的信任與賞賜,如同甘霖,讓他這棵幾乎枯萎的老樹,重新煥發了生機。
而那個叫王守紀的年輕人,以及皇家玄武學院里未來的魏家子弟,都將成為他魏忠賢,在這新的棋局中,最重要的棋子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