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蘇州府,拙政園深處。
月色如霜,灑在幽靜的園林間,卻照不透一處臨水而建的隱秘水榭內彌漫的陰冷與肅殺。魏忠賢,這位蟄伏于江南陰影中的前九千歲,獨坐昏暗燭光下。褐色綢衫掩不住他骨子里的陰鷙鷙,曾經睥睨天下的狂傲,如今沉淀為深沉的隱忍與刻骨的怨毒。數月前,他奉密旨離京,如孤狼潛行于這錦繡江南之下,暗中編織著一張無形的網,監視著那些“故舊”的一舉一動。他深知,皇帝將他放在這里,絕非流放,而是將他這把淬毒的刀,懸在江南巨鱷的頭頂!等待的…就是此刻!
“漕運罷工…白蓮作亂…污構史可法…”魏忠賢指尖輕敲桌面,聲音低沉如冰,“楊一鵬、李三才、王應熊…還有那些鹽商布商…真以為…換了主子,就能在江南只手遮天?呵…一群蠢貨!白蓮教…‘黑蓮’那妖人…倒是有點意思…”
他話音剛落,水榭角落的陰影無聲蠕動,一個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單膝跪地。此人面容平凡無奇,毫無特征,唯有一雙眼睛,冰冷、空洞,仿佛沒有焦距,卻又似能洞察一切幽暗。他叫“影梟”,魏忠賢秘密培養、從未示人的心腹死士,原東廠“無面”檔頭,現“隱鱗衛”江南暗樁首領,專司最陰私、最血腥的勾當。
“督公?!庇皸n的聲音毫無波瀾,如同死水。
“講。”魏忠賢眼皮未抬。
“京師密令!‘隱鱗’玄鐵令!”影梟雙手呈上一枚刻著猙獰龍鱗的玄鐵令牌,“陛下口諭:江南魑魅魍魎,已露獠牙!漕運斷,白蓮亂,史可法危!著…江南暗刃,即刻出鞘!掃清污穢!蕩平宵??!凡有阻新政、亂江南者…無論何人,何位…皆可…殺!殺!殺!”
“殺!殺!殺!”三個字,如同淬冰的匕首,刺破寂靜!
魏忠賢猛地睜開眼!渾濁的老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精光!那是被壓抑已久的嗜血與復仇之火!他一把攥緊冰冷的玄鐵令,指節發白,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弧度:
“哈哈哈…好!好!好!陛下…終于…要用咱家了!影梟!”
“卑職在!”
“傳咱家令!”
“一、啟動‘江南舊網’!所有暗樁、眼線、收買的官吏、潛伏的亡命…全部動起來!”
“二、目標:漕運總督楊一鵬!兩淮鹽運使李三才!江南布政使王應熊!蘇杭四大鹽商!江寧三大布商!名單在此!”魏忠賢甩出一份名單。
“三、手段:栽贓!嫁禍!點火!抄家!讓他們…狗咬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記住…一切…都要看起來…是‘天譴’!是‘內訌’!是…白蓮妖人作亂!”
“四、白蓮教…‘黑蓮’那妖人!”魏忠賢眼中寒芒爆射,“此獠獠…才是心腹大患!給咱家…盯死他們!查清巢穴!待漕鹽布三家的火一起…咱家…要親自…會會這位‘無生老母’座下的…黑蓮護法!”
“卑職…領命!”影梟眼中依舊空洞,但周身卻散發出一股令人骨髓發寒的殺意!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汁,消失無蹤。
------
江南某地,隱秘的白蓮教分壇-“血蓮窟”。
此處非尋常洞穴,而是依托一處廢棄古墓改建,深藏地下,入口隱秘,通道曲折如迷宮,布滿機關陷阱??諝庵袕浡鴿庵氐难任?、劣質香燭的怪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草藥與腐敗氣息的邪異味道。墻壁上刻滿扭曲的“卍”字和“真空家鄉,無生老母”的符咒,在幽綠的磷火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
白蓮教江南總護法“黑蓮”,盤坐在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祭壇上。他身著黑袍,臉上覆蓋著一張猙獰的黑色鬼面具,只露出一雙閃爍著幽綠光芒、如同毒蛇般的眼睛。他并非尋常江湖草莽,而是白蓮教秘傳“無生血咒”的修習者,手段詭異,心狠手辣。下方,數十名核心教徒(皆著黑袍,面覆不同顏色蓮花面具)肅立,氣氛狂熱而壓抑。
“護法!”一名教徒(代號“青蓮”)疾步上前,聲音帶著驚惶,“剛…剛收到密報!蘇、松、常三處存放新糧糧種的官倉和農政司分點…戒備森嚴!龍鱗衛增兵!我們的人…根本靠近不了!散布的謠言…效果不佳!那些愚民…被官府安撫,又被新糧高產的消息吸引…動搖者甚多!”
“廢物!”黑蓮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震得洞壁嗡嗡作響!“‘無生老母’降下神諭!此‘妖糧’…乃我圣教心腹大患!必須…毀掉!”
他猛地站起,黑袍無風自動,一股陰冷邪異的氣息彌漫開來:“傳令各壇!啟動‘丙字計劃’!聯絡…那些‘暗樁’!讓他們…動手!”
“護法!”另一名教徒(代號“赤蓮”)上前,低聲道,“‘灰雀’(潛伏在農政司的暗樁)傳來密信…說…說江南官場…突然大亂!楊一鵬被抓!李三才鹽庫被燒!王應熊家底被抄!都…都指向是我們干的!現在…風聲鶴唳!官府…正在大肆搜捕我們的人!”
“什么?!”黑蓮眼中幽綠火焰劇烈跳動!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誰干的?!誰敢…嫁禍我圣教?!”
“不…不知道!”赤蓮聲音顫抖,“手法…極其狠辣!栽贓…天衣無縫!像是…像是…”
“像是…東廠的手筆!”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在洞口響起!帶著一絲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