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切斷了。
秦嚴的臉從屏幕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張蒼白的面孔在漆黑鏡面上的倒影??諝饽塘?。剛才那番對話抽走了這里僅存的氧氣,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真空。
樣本。
這個詞在夜梟的腦子里盤旋,像一只貪婪的禿鷲。秦嚴將軍需要的不是幸存者,不是報告,甚至不是叛徒。他需要一個被“它”污染、改造、寄生后,依然存活的樣本。一個獨一無二的,可以被解剖,被研究,被復制的……東西。
而林靠北,就是那個東西。
“他……一直都知道?!碧K千雪的話語像是夢囈,打破了死寂。“從第一遠征軍覆滅開始,他就知道‘它’的存在。”
王不敗靠著一根粗大的生物管道,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類似譏笑的氣音?!爸溃亢沃故侵馈K峙乱恢痹诘?。等著我們中的某個人,把這個‘禮物’送到他面前。”
“閉嘴,王不敗?!币箺n沒有回頭。他的大腦在高速運轉,試圖處理這龐大而絕望的信息。艦隊,秦嚴,樣本。每一個詞都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他們被困住了。不是被困在這個叫“皇后”的生物體內,而是被困在人類最高軍事統帥的棋盤上。
“我說的有錯?”王不敗的語調抬高了,“我們拼死拼活,是為了什么?為了給他的實驗室送材料?夜梟,你最崇拜的將軍,他把我們當成了什么?消耗品!誘餌!”
“我說,閉嘴!”
就在這時,一聲凄厲的尖叫貫穿了所有爭吵。
那聲音不屬于在場的任何一個清醒的人。它來自地上,來自那個一直被當做“問題”核心的身體。
林靠北。
他的身體猛地弓起,像一張被無形巨力拉開的硬弓。皮膚下的肌肉如同竄動的活物,瘋狂地扭曲、賁張。他沒有睜眼,嘴巴卻大張著,仿佛要將自己的肺都咳出來。那不是人類能發出的痛苦嘶吼,更像是某種生物在承受斷骨剝皮之刑時的本能哀嚎。
“靠北!”蘇千雪第一個反應過來,她沖過去跪倒在林靠北身邊,戰術終端迅速在他的身體上掃描著。
“情況怎么樣?”夜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很糟!非常糟!”蘇千雪的回復又快又急,“他的新陳代謝速率超過了正常峰值的三百倍!體溫在飆升!他在……他在燃燒自己!皇后輸送給他的生物能正在被他以一種恐怖的效率消耗掉!”
屏幕上,那兩條原本緩慢共鳴的曲線,此刻正劇烈地抽搐、振蕩,像兩顆即將爆炸的恒星。
“我們得想辦法讓他停下!”
“怎么停?”王不敗站在一旁,冷漠地看著,“拔掉插頭嗎?切斷他和這個鬼東西的連接?然后我們一起被消化掉?”
夜梟沒有理會他。他走到控制臺前,雙手按在溫潤的生物界面上。屬于皇后的思維碎片和星圖數據瞬間涌入他的腦海。
“我們必須走?!币箺n下了結論,“立刻,馬上。”
“去哪兒?”蘇千雪問。
“任何地方。越荒僻越好。”夜梟調出一個三維星圖,上面標注著聯邦已探索和未探索的區域?!扒貒赖呐炾牶芸炀蜁怄i這片空域。我們不能留在這里。皇后有空間躍遷的能力,我們必須用?!?/p>
“不行!”蘇千雪立刻否決,“你看看林靠北現在的狀態!再看看皇后!她剛剛完成一次超長距離的緊急躍遷,能量儲備已經見底。強行再次躍遷,她的身體會先崩潰!到時候我們只會被甩進某個亞空間裂隙里,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那也比留在這里,等著被秦嚴打包帶走要好!”夜梟的決斷不帶任何感情,“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