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鬧
一小時后,車隊在震耳欲聾的煙花轟鳴中,駛抵楚子家。
溫禾在副駕駛座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聲巨響驚醒,睡意瞬間驅(qū)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悸與茫然。
車窗外,楚子家門口那條不寬的道旁,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各式煙花,引信嘶嘶作響,接連騰空炸開,絢爛的色彩與刺鼻的硝煙,將婚車車隊就這樣包裹。
等到穿過一道道早就布置好的紅色拱門,頭車已然停穩(wěn),卻遲遲不見新郎新娘下車。
按照常理,楚子該抱著新娘,在眾人的簇?fù)硐驴觳阶呦蛐路俊?/p>
而這異樣的久久停滯,讓湛瀾時蹙緊了眉頭,他利落地解開安全帶,沉聲道,“我下去看看。”
林靳幾乎同時動作,推門下車,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警覺。
林霧也立刻跟上,纖細(xì)的身影迅速隱沒在車外彌漫的青白色煙霧與紛飛的紅紙屑中。
獨留溫禾在車內(nèi)。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了定神,才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擺和略顯凌亂的長發(fā)。
待到自認(rèn)恢復(fù)了那份精心維持的優(yōu)雅,她才推開車門,踩著那雙與這鄉(xiāng)間水泥路格格不入的高跟鞋,一步步略顯遲疑的走向人群聚集處。
此時,林霧跟在湛瀾時和林靳身后,順著眾人聚焦的視線望去,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怔住。
這里竟然有婚鬧,而且是鬧新郎的父親。
只見楚子父親身上那件莊重的中山裝已被剝?nèi)ィ挥嘁患伪∫r衫。
一群顯然是楚父邀來的同輩老友,正喧笑著用粗糙的紅繩將他五花大綁,動作間帶著一種粗魯感。
一頂用硬紙板糊成的、歪歪扭扭的高帽,就這樣被扣在他頭上,楚父臉上不斷被油彩畫得紅一道黑一道,如同戲劇里的丑角。
更刺目的是他胸前掛著的牌子,上面用墨筆歪歪扭扭寫著“新公公上任”、“迎兒媳到家”等大字。
這還不夠,有人拿起準(zhǔn)備好的細(xì)竹枝和軟棍,嬉笑著象征性的抽打在他的背上、腿上。
雖不致傷,但那刺耳的聲響和狂妄的姿態(tài),在任何人看來,都已近乎羞辱。
楚父被圍在中心,眼角皺紋鼓起來,強(qiáng)顏笑著。
現(xiàn)場氛圍因為這鬧喜異常熱烈,楚子家四周的鄰居都圍了過來,參與感極強(qiáng)。
哄笑聲、起哄聲與煙花的爆炸聲混雜在一起,頓時沖擊著林霧的感官。
起初,雖然這種將長輩尊嚴(yán)如此置于戲謔之下的習(xí)俗,讓林霧確實有些渾身不自在。
盡管內(nèi)心深處也一樣認(rèn)為這種粗魯?shù)幕轸[帶著陳舊的氣息理應(yīng)該被摒棄,可這畢竟是楚子的家鄉(xiāng),林霧尊重這片土地沿襲已久的習(xí)俗,她作為外來者,確實沒有立場指手畫腳。
所以她只是沉默地站在人群邊緣。
直至她的目光掠過那些喧鬧的人群,反復(fù)落在被涂畫得如同戲臺小丑般的楚父身上,在一頓克制的疏離后,她轉(zhuǎn)頭,想從身邊人的反應(yīng)里尋找一絲共鳴。
于是她看向湛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