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比姐姐能說點,語氣認真,小手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馮姨姨最近臉色都不好,她說朱紅秀那人心眼壞,怕咱們去了吃虧。以后你想玩,就來我家。我們不去你家了。”
馮湘湘站在廚房門口,水珠從指尖滴落,她忍不住嘴角一翹。
這倆孩子,心眼兒還真實誠,話都掏得干干凈凈,半點彎也不繞。
難怪最近她們再也不吵著要找寧寧了。
原來是怕她不高興,懂事得讓人心疼。
其實她這幾天,也有意攔著不讓孩子們過街。
朱紅秀那女人,心眼兒太臟,一張嘴能說死人,動不動就在巷口挑是非,她怕孩子被帶偏,一句閑話聽多了,心就歪了,甚至萬一被推搡受傷,她可沒法跟陸家交代。
“其實……我也煩我小姨。”
寧寧突然小聲說,聲音像蚊子哼,頭垂得低低的,手指在地板上畫圈,“她總惹我媽哭。我媽一哭,我爹就要趕她走。可她把自己反鎖屋里,死不出來,還在里面摔東西,罵我爹……我好害怕。”
陸珠和陸恒對視了一眼,眼神里都浮起一絲嚴肅。
姐弟倆同時開口,異口同聲:“宋姨姨變壞了!”
以前她可不這樣。
老是笑得甜甜的,給她們買糖,陪她們跳皮筋,講故事。
那時候的朱紅秀,總是穿著一身干凈整潔的藍布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扎著兩條烏黑油亮的小辮子,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
她說話輕聲細語,嘴角永遠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意,見了誰都要打個招呼,遞上一句暖人心窩的問候。
每逢周末,她都會拎著幾包水果糖、話梅糖來到大院里,笑盈盈地分給孩子們。
幾個小女孩圍在她身邊,像小雀兒一樣嘰嘰喳喳地喊“紅梅阿姨”,她就蹲下身,挨個摸摸她們的小腦袋,一邊講著《白雪公主》或者《賣火柴的小女孩》,一邊悄悄把糖塞進她們手心里。
陽光灑在院子里,照得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仿佛那一段時光也綿延不盡,溫柔得讓人心醉。
馮湘湘看著三個孩子皺著的小臉,輕輕搖了搖頭。
她的目光落在陸珠、陸恒還有寧寧身上——三張稚嫩的小臉上,此刻全寫著委屈和困惑。
陸珠抿著嘴,眉頭擰成一個結;陸恒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衣角;寧寧更是眼眶發紅,鼻尖微顫,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那副模樣,分明是在質問:為什么從前最疼我們的紅梅阿姨,突然變得這么可怕?
馮湘湘心中微微一嘆,指尖輕輕撫過茶杯邊緣,眼神卻冷了幾分。
她知道,孩子們還太小,不懂成人世界里的虛情假意,更看不透那些藏在笑容背后的算計與惡意。
孩子的心思太干凈了。
她們只看表面,不知道朱紅秀早就在背后捅刀子。
在她們眼里,朱紅秀是那個會溫柔地替她們系蝴蝶結、下雨天撐傘送她們回家的大人;可她們看不到,就在昨晚,這個女人坐在大院門口的石墩上,嘴里嚼著瓜子,手里扇著蒲扇,聲音壓得不高不低,剛好讓左右鄰舍都能聽見:“你們說這馮湘湘,整天神神秘秘的,孩子都快沒人管了……要不是我時不時搭把手,這幾個娃不得野到天上去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裝模作樣地搖頭嘆息,眼角眉梢全是“無奈”與“操心”。
等到旁人信了,開始對馮湘湘指指點點,她又轉頭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面孔,主動攬下照顧孩子的活計,實則一步步蠶食著本該屬于母親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