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帶著些許慵懶的暖意,透過大學圖書館頂層那巨大的落地窗,灑在蘇蘊錦面前攤開的書頁上。鍍金的書脊在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空氣中是好聞的、舊書特有的馨香。
她的心緒,卻完全不在眼前這本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上。
她的目光,越過書頁,悄悄地、貪戀地,落在斜對面那個安靜的身影上。
你坐在單人沙發里,姿態閑適地翻閱著一份德文的經濟期刊。陽光為你俊朗的側臉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邊,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淺淺的陰影。你的神情很專注,修長漂亮的手指偶爾會捏著頁腳,發出細微的、清脆的翻頁聲。
就是這樣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畫面,卻讓她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蘇蘊錦啊蘇蘊錦,你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她在心里問自己,卻又立刻知道了答案。
她在想,眼前這個如神祇般完美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這件事本身,是多么的不可思議。
你的女朋友。
光是在心里默念這五個字,就足以讓她的臉頰不受控制地升溫。她忍不住低下頭,假意看書,嘴角卻抑制不住地悄悄向上彎起。
這感覺,就像一場永遠不會醒來、又過于美好的夢。
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是她生命中,那道最耀眼、也最遙不可及的光。
你們的相識,源于父輩的淵源。蘇蘊錦的父親與你的父親,曾是軍校里睡在上下鋪、一同扛過槍、有著過命交情的兄弟。畢業后,人生軌跡卻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你的父親棄武從商,憑借過人的膽識與手腕,在風云變幻的商界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成了真正跺一跺腳便能讓一方震動的巨擘;而她的父親,則選擇留在體制內,一步一個腳印,雖也憑著自己的努力坐到了不高不低的位置,但蘇家的門楣與你家那滔天的權勢相比,早已是云泥之別。
若非這層深厚的情誼始終維系著,她這樣家世的女孩,或許連走進你世界的資格都沒有。
蘇蘊錦至今還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場景。那是在一個夏日的午后,父親帶著年僅六歲的她,去你家那座如同城堡般的莊園做客。她穿著母親精心挑選的白色公主裙,緊張得手心冒汗,小小的手指緊緊捏著裙角,像一只受驚的兔子,膽怯地躲在父親寬闊的身后,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而敬畏。
然后,你從二樓那雕花的旋轉樓梯上走了下來。
你比她大兩歲,穿著一身合體的白色小襯衫和深色短褲,黑色的短發柔軟地貼在額前。你的五官在那時便已顯露出驚人的精致與俊秀,完全不像個尋常的八歲男孩。你身上沒有同齡男孩的吵鬧與頑皮,只是安靜地、禮貌地,對她的父親問好,然后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她看著你,看著那雙深邃得如同星辰的眼眸,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支溫柔的羽箭,輕輕地、卻又精準地擊中了。
那是一種她當時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情感,許多年后她才明白,那叫做一見鐘情。
“這是蘊錦,小名叫婉兒。”父親將她從他身后拉了出來,溫和地鼓勵道,“快,婉兒,叫哥哥。”
她漲紅了臉,小聲地、幾乎細若蚊吟地,叫了一聲:“哥哥……”
你笑了。那笑容像是春日里初融的冰雪,清澈而又溫暖,瞬間驅散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你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婉兒妹妹,你好。”
你的聲音,比她聽過的任何童話故事里的王子都要好聽。她猶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小小、汗濕的手,放進了你的掌心。
你的手很溫暖,很干燥,輕而有力地握住了她。
從那天起,她的人生便多了一個最重要、也是唯一的目標——追隨你。
兩家的父母似乎都很樂見她與你親近,時常鼓勵她去你家玩。而你,也從未對她這個小跟屁蟲流露出絲毫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