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目睹了您「馴服」趙青鸞(舒奴)的場景后,琉璃和軟軟便單方面地將舒奴劃入了「頭號大壞蛋」的行列。
她們的仇恨方式,也充滿了孩童的稚氣。
舒奴來請安,她們就故意背過身去,不理不睬。
舒奴送來點心,她們看都不看,直接推到一邊,嬌聲對侍女說:「拿走拿走!壞東西送來的東西,吃了會肚子疼!」
舒奴若是想跟她們說話,她們就立刻跑到婉奴或晴奴身后,探出半個小腦袋,用那種「我討厭你」的眼神,氣鼓鼓地瞪著她。
舒奴自知理虧,從不敢與她們計較,只是默默承受著。婉奴和晴奴也知道這兩個小祖宗的脾氣,勸了幾次無果后,也只能由著她們。她們心里清楚,能解開這個結的,只有您。
轉機,發生在一個雨天的下午。
那天,您派人快馬加鞭送回了一封家書,指明要婉奴當著所有奴兒的面宣讀。信的內容大多是關于前線的軍務和一些府中的安排,但在信的末尾,您卻用截然不同的、極其私人的語氣,添了幾筆。
「……另,著舒奴將那日所觀之事,細細寫下千字心得,交由婉兒代為批閱。爺想知,將軍之女的眼,與沙場走卒的眼,看同一場『活春宮』,究竟有何不同。若寫得好,待爺歸來,便親自用那把紅樺木梳,為她『梳理』一番。」
信讀到這里,滿堂皆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臉色瞬間通紅的舒奴身上。
誰都聽得出您話語中的深意。
「梳理」二字,在您的口中,從來都不是溫柔的詞匯。那把紅樺木梳,梳背上可刻著細密的倒刺。用它來「梳理」身體,會是怎樣一種銷魂蝕骨的體驗,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這是一種極具羞辱性的、卻又代表著被您「記掛」在心的無上恩寵。
而琉璃和軟軟,也聽到了。她們雖然不懂什么是「活春宮」,但她們聽懂了兩件事:第一,爺記得那個「壞東西」;第二,爺要用那把帶刺的梳子,「疼愛」那個「壞東西」。
在兩個小東西的邏輯里,這就代表了:爺,認可了舒奴。
她們的腦子轉不過彎來了。爺為什么要疼愛一個「壞東西」?難道…她不是壞東西了?
當天晚上,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第二天,當舒奴再次出現在暖閣時,琉璃和軟軟沒有像往常一樣扭頭就走。她們只是坐在原地,用一種極其復雜的、混雜著好奇、審視、還有一絲絲不情愿的眼神,看著她。
舒奴有些受寵若驚,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將一盤新做的話梅糕放在桌上,柔聲道:「這是…廚房新做的,酸甜開胃…」
琉璃看了看糕點,又看了看舒奴,忽然問道:「你…你真的覺得爺可怕嗎?」
舒奴一愣,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聲音誠懇:「以前覺得,現在不了。現在只覺得…爺是天,是地,是舒兒的一切。」
軟軟也湊過來,小聲問:「那…爺要用帶刺的梳子給你『梳理』,你…你高興嗎?」
這個問題,讓舒奴的臉頰瞬間飛起了紅霞。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光芒:「高興。能被爺記著,能被爺用任何方式疼愛,都是舒兒…最大的福氣。」
她說這句話時的眼神,那種發自內心的、將痛苦視為恩典的虔誠,像極了平日里她們看著您的眼神。
那一刻,琉璃和軟軟心中的那塊冰,悄悄地裂開了一道縫。
原來…她和我們是一樣的。
原來…她也是真心愛著爺的。
從那天起,她們對舒奴的態度,便發生了微妙的轉變。雖然還是有些別扭,但已經不再充滿敵意。直到后來,舒奴開始給她們講述她父親在邊關的那些金戈鐵馬的故事,她們才漸漸地、真正地接受了這個曾經的「壞東西」。
她們發現,舒奴講的故事,比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好聽多了。那些關于戰爭、忠誠與榮耀的詞匯,讓她們仿佛更能理解,她們的爺,正在做著多么偉大而了不起的事情。
于是,不知從哪一天起,「壞舒奴」的稱呼,便悄悄地變成了「舒姐姐」。那根扎在心里的刺,也在您無形的、運籌帷幄的安排下,被徹底拔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