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個十三歲孩子在年齡下調之前做了壞事,年齡下調之后她還會被警察追究責任嗎?”阿蠻手中的菜單啪嗒一聲擦過桌角掉落在大排檔地面。
“阿蠻,我想吃拍黃瓜,你幫我點。”祖律貓腰鉆到桌子底下撿起菜單,阿蠻接菜單時祖律在餐桌底下沖她做了個住嘴的手勢。
“我點好了。”阿蠻把菜單交給樊靜老師。
“今天我請客,你要不要來個辣炒蟶子,我剛剛在外面看到今天的蟶子很新鮮。”莊寧警官挪了挪塑料座椅湊到樊靜身邊一起看菜單。
“那就加一份辣炒蟶子,你再看看還想吃點什么?客還是由我來請吧,畢竟我們家人口多。”樊靜不想讓薪水不多的莊寧警官為自己破費。
“應該差不多了,我們先吃著,等回頭不夠再加。”莊寧走到門外把寫好的菜單交給大排檔老板。
那天大排檔里的辣炒蟶子確實十分美味新鮮,樊靜夾起蟶子的時候驀地想起白芍藥父親曾經對她和童原坦言,白芍藥小時候會挖蟶子抓螃蟹之類賺錢,白芍藥從小到大都穿親戚家里淘汰的舊衣服,白芍藥寫字都是用白耀祖剩下的鉛筆尾巴,白芍藥會把白耀祖用完的本子翻個面用來書寫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
樊靜深知普天之下還有許多比白芍藥日子過得更凄慘的窮苦之人,然而那天她還是對白芍藥父親口中所講述的細節感到十分震撼,樊靜自那以后不知為何越來越開始難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物質生活,她也不希望孩子沾染上耽于享樂窮奢極欲的習慣。那些她生來就擁有的東西于白芍藥與許多人來說是畢生不可企及的幻夢,假使兩個人同時敲下交換人生按鈕,她又會在命運的戲弄之下落得一個怎樣的結局呢?
樊靜在金水夜市排檔吃過晚餐之后告別莊寧警官帶三個孩子返回青城,除去阿蠻,家里另外兩個孩子在金水鎮每年都有親人要祭拜。阿蠻從來都不會祭拜她的父親陳二彪,她每次陪小律祭拜戴云舒的時候都會去陳二彪的墓碑上踹兩腳,陳二彪鑲嵌在墓碑上的瓷相這次被她用美工刀刮成了一團面目不清的花臉。
“你這是在干嘛呢,姑娘。”
“我不想看見他這張臉。”
“哎呦,刮得好,叔也不愿意看見他這張臉。”
金水墓園的看門人看到阿蠻掏出美工刀刮花陳二彪墓碑上的瓷相,既沒有像以往那般暴跳如雷,也沒有提到要罰款兩百。他老早就從鎮上傳言中得知陳二彪是個比方老頭還惡心人的禽獸,他為金水鎮養育出這種不講倫理的腌臜東西感到丟臉。
“孩子,你拿著。”
“叔叔,我不要,我有錢。”
“你拿著嘛,你拿了錢去食雜店買零食,叔家小孫女也差不多一樣大。”
“您小孫女多大啦?”
“我小孫女今年十八九歲。”
“謝謝叔叔,您的心意我領了,錢我就不要啦。”
金水鎮墓園看門人打口袋里掏出五十塊錢紙幣非要塞給阿蠻,阿蠻這一次沒有理所應當地從看門人手里接過那五十塊,她確實通過方老頭那件事在一定程度上吸取了某種教訓。祖律那些乍聽起來十分尖酸刻薄的攻擊性話語時刻提醒她,別再以身體為代價去交換那些廉價的好吃的,好玩的東西。
即便金水墓園看門人大概率并沒有對她存有那種齷齪之心,阿蠻依舊拒絕了他,比起陌生人給她錢,阿蠻更高興的是看門人把她當成了十八九歲左右的姑娘,那是她被警察解救之后第一次被不相識的人猜中了真實年齡。
阿蠻在三人返回青城的路途中昏昏沉沉瞥到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新聞播報,那條視頻顯示青城地下代孕機構的所有涉案人員均被成功抓捕,胡茬臉、浪蕩仔、黑醫生以及另外幾個犯罪分子全部落網,無一逃脫。青城政府隨后公布了一組專門用來舉報賣卵、代孕的熱線電話,第一個成功提供有效線索的市民將會獲得一百萬元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