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童原走過去順從地坐在床邊。
“低一點,大個子。”樊靜拍了拍童原肩膀。
“啊?”童原半晌才意識到樊靜是在叫她。
“我叫你頭低一點。”樊靜又拍了拍童原的肩。
“這樣可以嗎?”童原身體向下一滑索性落座在地板。
“可以……我來瞧瞧,你還口口聲聲說沒事,傷口一碰水又在流血,還不趕快去把醫藥箱拿來?”樊靜一邊仔細檢查傷口一邊不停地數落童原。
“給您。”童原俯身打開柜子取出醫藥箱,隨后又好奇地問,“老師,為什么咱們家每個房間里都要備一個這種東西?”
“大抵是因為你們這些金水鎮的‘鐵皮少年’平時太容易受傷了吧,我的心總是提著,有備無患。”樊靜一邊捏著棉簽給童原涂藥一邊調侃。
“嘶。”童原感到發間傳來一陣刺痛不自覺閃躲。
“忍著點,可別哭鼻子,萬一哭了我可不會哄你。”樊靜伸手把童原重新摟回到自己身前。
“我可是一點都不怕疼。”童原講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里面好像包含著一股孩子氣的較真。
“好好好,我們阿原最厲害了,我們阿原天下無敵。”樊靜給童原涂完藥起身收好了醫藥箱。
童原發現樊靜老師似乎已在這些年間不知不覺學會了用柔和的語氣表達愛意,她現在講起這些溫暖的話來再也不像從前那般生硬,每隔幾年講話時的語氣就會變得比從前更加柔軟一點。九年之前,孔美善死訊傳來的那一天,老師對她表達關心的時候就像是一個撇腳的演員,九年,原來孔美善已經死去了九年,原來樊靜老師已經照顧了她九年。
窗外月光的清輝透過玻璃灑進熄燈后的房間,童原掀開被角小心翼翼地躺在那個人身畔,她很怕驚擾到眼前猶如透明肥皂泡一般易碎的夢境,她很怕指尖一觸碰眼前的一切便會消散于云端。
“怎么還不睡?”樊靜側過身。
“好幸福。”童原感嘆。
“哪里幸福呢?”樊靜追問。
“老師守著我,我很幸福,老師為我上藥,我很幸福。”童原垂眸思忖片刻回答。
“那老師數落你的時候呢?”
“也很幸福。”
“傻孩子,你好容易滿足。”樊靜聽到童原的感慨無奈地搖頭。
“老師,如果小的時候遇見你就好了,如果小時候傷痕累累地遇見你,你一定也會像今天這樣悉心幫我處理傷口,你很有可能還會把我從金水鎮的家中帶走,那樣我或許就不會活成一片陰雨。”
“阿原。”
“嗯?”
“很疼吧?”樊靜溫熱的指腹緩緩拂過童原背后那些凹凸不平的煙疤。
“很疼,老師。”童原眼眶里有兩行眼淚墜落。
“老師給你揉揉吧。”樊靜攤開手掌在那片傷疤密集的皮膚上輕輕地揉啊,揉啊,她仿佛看到當年那個咬著牙忍痛的無助金水鎮孩童。
“老師,真的很疼。”童原下意識地往樊靜懷里靠了靠,那些九歲那年留下的傷疤在二十三歲這年得到了遲來的撫慰。
第53章
祖律迄今為止已經在加油站工作了一個星期,雖然加油員的日常比想象中要更加辛勞,她對這份工作的喜歡程度還是有增無減。中午一位前來加油的客人車上載著一名三四歲的小男孩,祖律給客人找零時小男孩撲過來對祖律哇啦哇啦地講話,她側耳去聽,孩子被她僅剩下一小片的殘耳嚇得蹬著腿嚎啕大哭。客人盛怒之下找到加油站領導辦公室理論,領導為了平息事端當面決定立即開除祖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