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原,你的頭怎么了?”那天下午樊靜不知何時出現在童原臥室門口。
“老師,我的頭怎么了?”童原聞言詫異地抬起頭問樊靜。
童原依稀記得自己恍惚之中好似做了一夜長夢,她在夢中對孔美善的欺騙煩躁難忍便拿頭撞墻,難道那不是一個醒來不久之后就會輕易忘記的紛亂夢境?
“我帶你去醫院。”樊靜不由分說地走到床邊拽起額頭滲出血液的童原。
“老師,我不去。”童原連忙搖搖頭拒絕了樊靜。
“你必須跟我走,咱們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樊靜俯下身來一把抱起了比她高出三四厘米的童原。
童原感受到樊靜體溫的那一瞬身體不聽話地泄掉了所有力氣,她像一灘融掉的蠟油一樣無法憑借意志支撐起血肉與骨骼。今年二十二歲的她像個孩子一樣被三十二歲的樊靜老師抱在懷里,她為自己此刻虛弱無力的身體感到深深羞恥,又為她們在這之前從未有過的親近泫然欲泣,如果上天憐憫,她想就這樣死在樊靜老師的懷里,她想把這短暫的一刻凝為永恒。
“疼嗎?”樊靜站在一旁看護士為童原包扎傷口。
“不疼。”童原搖頭,“我很可能是夢游當中無意識撞破了頭,您不要生氣,我并不是故意傷害自己。”
“我相信你。”樊靜仿若安慰似的拍了拍童原肩膀。
“我們可以在外面呆一會再回家嗎?”那天兩人離開醫院的時候童原思忖良久開口請求。
“可以,你想去哪里呢?”樊靜探身幫童原系好安全帶。
“原來受傷了就可以得到小時候的待遇。”童原看到眼前這久違的一幕不免心生感慨。
“你最好不要為了得到小時候的待遇天天受傷,否則我的心臟會吃不消,我現在可不是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樊靜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警告,隨后又道,“我們去海邊呆一會兒吧。”
“好,去海邊。”童原和樊靜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起,她原本也想和樊靜一起去海邊安安靜靜地看日落,可是又怕樊靜見到大海難以避免地想起那些晦暗往事,所以她才沒有主動對樊靜講起想要去海邊。
“大海對于老師而言意味著什么呢?”童原望著車窗外浮光躍金的粼粼海面向樊靜發問。
“墳墓,母親的墳墓,父親的墳墓。”樊靜回身取了一條柔軟的薄毯圍繞在童原肩頭。
童原聽到樊靜的話終于明白老師在金水鎮的那三年里為什么每天傍晚都去看海,原來那是另外一種形式的無聲祭奠,童原無法想象樊靜每一次看到海面時是一種怎樣的心情,難道就如同她前往金水鎮的墓園去祭拜孔美善嗎?
“您一定很想他們吧。”童原突然間開始很心疼在這世上孤身一人的樊靜。
“我不是很想念他們,我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我的母親為什么采取那么極端的方式解決問題,既然他已有新歡,那么離婚就好了,何苦為了報復一個負心人搭上自己的性命?”樊靜每次坐在金水鎮橋頭看大海時都會在心里問一遍母親,問她這樣做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