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幫你把藥拿去還給胡蘭花吧,我前陣子看到胡蘭花在馬路上發(fā)傳單就幫她聯(lián)絡(luò)了便利店的工作,對了,我還給她介紹了一名青城三醫(yī)院精神心理科的醫(yī)生看病?!狈o這些年間早就摸清了那孩子的行為習(xí)慣,每次她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心里越是怕被老師發(fā)現(xiàn),嘴上就越是會解釋越多。
“那也好?!蓖ρ诓匮垌械氖?。
“阿原,抗焦慮的藥不像常用感冒藥可以隨隨便便就拿來服用,服藥的時候會伴隨不良反應(yīng),停藥的時候會伴隨戒斷反應(yīng),你不能跳過醫(yī)生的專業(yè)診斷擅自用藥?!狈o把那兩盒煙交還給了童原,同時把胡蘭花那盒藥放入了外套口袋。
“老師,胡阿姨打電話給你說我向她要了半盒藥,對嗎?”童原認為這件事情的敗露只存在這一種可能。
“你想偏了,胡蘭花并沒有私下里給我打電話,我之所以這么猜測是出自我對你的了解?!狈o的回答成功解除了童原對胡蘭花的懷疑。
“那我可以自己去找胡阿姨還藥嗎?您親自去的話好像在責(zé)備她亂給我藥?!蓖瓝?dān)心樊靜會因自己的魯莽行為怪罪胡蘭花考慮事情不夠周全。
“可以,老師相信你?!狈o痛快地應(yīng)允,隨后又柔聲道,“阿原,老師去帶你看醫(yī)生好不好,你總是拖著不看醫(yī)生……老師心里會有些害怕。”
“老師怕什么?”童原平時極少有機會能聽到樊靜用這種哄人的語氣講話。
“老師怕失去阿原。”樊靜并沒有當(dāng)著童原的面把話講完全。
樊靜怕像失去母親錢書遇那樣在某一天毫無預(yù)兆地突然失去童原,樊靜這輩子再也無力承受一次那樣的失去,如果失去了這根將自己生命一次次托起的浮木,她勢必會極速下沉。
“老師,你別怕,我答應(yīng)你去看醫(yī)生,只要你不害怕,我做什么都行。”童原聞言驀地停下腳步心疼地抱住身旁眼眶泛紅的樊靜。
“你真乖,我的好孩子?!狈o仿若鼓勵似的動作很輕地拍了拍童原后背。
“老師可以把我當(dāng)做大人來看待嗎?”童原明知有些事不可為卻還在試圖做出最后的掙扎。
“我可以嘗試一下,但是對我來說很難。”樊靜并非不懂童原話語里暗藏的那些小心思,她沒有在說謊,如果要把一個比她小十歲的孩子當(dāng)成大人來看待的確很難。
樊靜望著童原渴望的眼神驀地想起今天中午她在書房里看小說的時候,筆記本電腦忽然彈出露臺有人闖入的提醒,她抬頭看了一眼監(jiān)控畫面,闖入者是童原。
樊靜眼睜睜看著那孩子如同瘋魔一般地呆呆凝望著莊寧送的百合花,然后那些百合花被童原從花瓶里面一枝一枝抽出來,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碾碎。樊靜知道童原想碾碎的其實是她和莊寧在一起的可能,那個孩子對她這個老師的占有欲隨著年齡與日俱增。
樊靜繼而又看到童原換了件衣服走出門廊,她回來時懷里抱著另一束百合花走進露臺,那些新買的花朵被她重新放入那只細頸花瓶。樊靜知道童原心里根本容不下莊寧送給她的那束花,那孩子未來還有可能容不下任何人送給樊靜的任何物品。
樊靜不知道是該一如既往的阻止她,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縱容她,可是感情這種東西真的是想攔住就能攔住的嗎?倘若有一天童原再一次被拒絕,那孩子會收拾行李徹底離開這個所謂的家嗎,如果童原離開自己又該怎么辦呢,難道還是恢復(fù)像認識童原與白芍藥之前那種如同一縷游魂般的生活狀態(tài)嗎?樊靜幾乎不敢認真想象,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童原陪伴在身邊的生活。
“今天胡阿姨給了我一個金槍魚飯團。”童原看著餐桌上的金槍魚沙拉回想起那個金槍魚飯團的味道。
“胡蘭花也知道你喜歡吃金槍魚嗎?”樊靜隨口問到。
“她應(yīng)該是在袋子里隨機摸出來一個飯團,恰巧遇到了金槍魚口味。”童原想了想回答。
“阿原,你一定知道青城船業(yè)集團吧,我的表兄和舅舅都在那里工作,爺爺去世之前把手里的股份分給了我和表兄,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想,我就可以讓你去那里工作,當(dāng)然,那里并不是你能力范圍內(nèi)最好的選擇。”樊靜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錢家的真實狀況告訴童原。
“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蓖睦锖芮宄o今天在餐桌上特地講這些是在給她托底,假使她當(dāng)真存在嚴(yán)重的精神疾病,樊靜也會想辦法讓她既不會失業(yè),也不會離開船舶行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