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不敢直接對樊靜老師發火便索性把這股怒氣撒給祖律,祖綠最初剛提浪蕩仔的時候阿蠻其實沒太在意,她之所以沒好氣地推祖律肩膀,揪祖律頭發,純屬是在發泄胸腔里積壓的陣陣怨氣。阿蠻覺得樊靜老師實在對她太過苛刻,太過小氣,如果不想買就應該直接說不給買,何必還假模假式在大家面前提什么下次考試別拿d、e。
阿蠻越來越發現童原與祖律來到青城后都不約而同地變成了可笑又可憐的小狗腿,那兩個家伙虔誠到恨不得把樊靜老師供起來日日朝拜,她們一提及樊靜老師就仿佛凡人提及了什么令人敬重的神明,每一個人心里都對樊靜老師那幾年里的照顧與收留感激涕零。
阿蠻看到她們如此敬重樊靜老師心里總是會泛起一種濃重的失落感,小律原本每天都圍著她轉,如今注意力卻被樊靜老師分走了至少一半。阿蠻越是發現這一點便越是無法發自內心地喜歡樊靜老師,她總覺得樊靜老師像是一個不請自來的掠奪者,掠奪走了小律原本對她應有的關注。
阿蠻是這個特殊家庭中年紀最小且相貌最優越的成員,她認為自己理應被圍繞,理應被澆灌,理應被滿足所有物質需求,然而她在樊靜老師家中并沒有過上真正想要的生活。
祖律會因為她在學校和別人走得太近時不時大發脾氣,那個家伙發起脾氣和她父親祖大鵬如出一轍,屠夫一樣狠戾的眼神,皺成一團的眉心,向下撇的嘴角,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殺意。
樊靜經常會因為她偷東西或是粗心大意勒令她在墻角罰站,阿蠻覺得這種懲罰方式實在太沒新意,她又不是幼兒園里的低齡兒童。童原更是不把她這個漂亮小女孩當成重要人物來看待,那個家伙只把當她做一個貪吃又愛玩的小妹妹,唯有浪蕩仔會一邊壞笑著一邊諂媚地叫她公主大人。
阿蠻認為浪蕩仔的壞笑是用來掩藏背后海水一樣洶涌的深情,浪蕩仔諂媚的稱謂是出于一種急切而又笨拙的討好,所有人里面只有浪蕩仔與她頻率相同,也只有浪蕩仔能感受她與日俱增的少女魅力,公主大人這個稱謂就是兩者頻率相同最有力的證明。
阿蠻完全沒料到祖律那天會發那么大一場脾氣,她更沒料到祖律竟然會說出那樣讓人傷心的惡毒話。阿蠻實在太氣惱了,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幾個小時都沒有消氣,第二天凌晨,她決定以魚死網破的方式給那兩個忘本的狗腿家伙一個沉痛教訓。
阿蠻給莊寧警官發完那兩條短信就把手機啪地一聲扔進寫字桌抽屜,她今天出門不能帶手機,阿蠻手機買來當天就被控制欲滿滿的樊靜老師設置了定位程序,她們三個的實時位置隨時都會顯示在樊靜老師的手機應用與電腦程序界面。
周一到周五上課的時間如果擅自偷跑出學校,樊靜老師的手機立馬就會接收到越出安全區域警告,周六周日如果想要去酒吧一條街之類的地方,阿蠻手機屏幕兩分鐘之內就會彈出樊靜老師打來的詢問電話。
阿蠻實在不理解為什么樊靜老師要對她們這樣嚴格,童原自幼學習成績優異,將來注定會有大出息,樊靜老師這么要求她倒是沒有什么問題,可是平時根本不愛學習的她和小律為什么也要時時刻刻留守在樊靜老師圈畫出來的安全領地?阿蠻認為自己被這種嚴格管控剝奪走太多太多少女時期的快樂,她原本應當綴滿熠熠星光的十幾歲不該過得這么枯燥無趣。
阿蠻很是懷念她與小律在金水鎮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可是童原和祖律卻似乎很享受這種被照顧,被管束的全新生活。阿蠻那幾年里對祖律提過無數次重回金水鎮,祖律每一次連想都不想便當即生硬回絕,兩個人因為這件事吵了又吵,最后都是以阿蠻屈從祖律告終。阿蠻知道如果祖律不肯回金水鎮,她一個人獨自回去也沒什么意義。
阿蠻之所以敢離家出走是因為她心里早有去處,她曾不止一次對浪蕩仔抱怨這個家里很正經,很嚴肅,很壓抑,很令人喘不過氣,浪蕩仔悄悄告訴阿蠻,他在老街巷有一處秘密基地,那個秘密基地是他每個月花幾百塊租來的一間平房,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在那里小住幾天。
浪蕩仔很大方地給了阿蠻一把秘密基地的鑰匙,他還細心地為阿蠻繪制了前往秘密基地的地圖。浪蕩仔告訴阿蠻,如果她想離家出走可以隨時前往他的“秘密私人島嶼”,他還傳授給阿蠻一個多年親身經驗總結出的獨家心得,那就是家里的大人們偶爾也需要嚇唬嚇唬才會學會發自內心懂得尊重孩童。
那天阿蠻前往秘密基地之前特意去商場記了一下那只包的貨號,她準備一攢夠錢就把那只包買下。樊靜老師那會兒每個月給她和小律三千塊零花錢,阿蠻一到月中就花得一分不剩,祖律每到月中都把自己手里那三千塊全部拿給阿蠻,那個家伙平時幾乎都不怎么在自己身上花錢,童原有時見小律過得緊緊巴巴會塞給她三五百。
阿蠻出走那日口袋里大概還剩下八百塊零用錢,她按照浪蕩仔給的那張地圖走了許久才找到老街巷里的那所平房。浪蕩仔的秘密基地看起來比阿蠻在金水鎮的老家還要破舊,難怪他每個月只需要支付幾百塊房租。
“阿蠻,你怎么來啦!”浪蕩仔見阿蠻出現一臉驚喜地放下手里的撲克牌。
“我真是快要氣死了!”阿蠻接過浪蕩仔遞來的汽水落座在一端塌陷的簡陋布藝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