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靜突然意識到這或許就是隱藏在童原性格當中的一部分,或許是酒精,或許是醋意激發了潛藏在童原內心深處的那個隱秘開關,童原在無法自控的情況下向樊靜展示出她性格當中晦暗的另一部分。
童原盡管已經擁有了二十八歲青年的身體與面容,她骨子里依舊是那個從未擺脫童年陰影的金水鎮少年,她現在已經不會再用打自己耳光這種方式來自我懲罰,她學會了在最親近的人身上動用暴力發泄痛苦,那個金水鎮的小小少年終于活成了她這輩子最討厭的那一類人。
“現在你冷靜了嗎?”樊靜一個小時之后回到客艙問童原。
“姐姐,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真的錯了……”童原聽到樊靜的聲音紅著眼眶在她面前屈下雙膝,那個人哭得像是一個九歲的孩子,她的兩只手緊緊握住樊靜的衣角,仿若懼怕樊靜再一次動怒,再一次出走,仿若她才是那個挨打的對象。
“一遍對不起還不夠,說一百遍。”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那晚童原跪在樊靜面前一邊流淚一邊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道歉。
第89章
“阿原,我們分手吧,你今天的行為令我很失望。”樊靜決定用實際行動給童原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童原必須得通過這個教訓記住兩個人之間的相處何為底線。
“我不要!”童原聞言抓住樊靜的衣袖連連搖頭。
“低頭,不許看我!”樊靜此時此刻不想看到童原眼里濃重的絕望,更不想看到那種卑微的乞求。
樊靜怕自己一時心軟無條件地原諒,如果輕易原諒第一次,馬上就會發生第二次,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在自己身上發生。
“姐姐,我求求你告訴我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童原不死心地追問,她竟然還不相信。
“童原,我已經說過了,他是我的堂兄樊恒,我要不要現在去把他叫過來向你證明?難道我得針對這件事向你解釋一百遍嗎?”樊靜覺得自己的忍耐幾乎要到達極限。
“不用。”童原沮喪地低垂下頭,隨后又握住樊靜的手貼在自己面頰乞求,“姐姐,你打我,你打回去,你打我十個耳光,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
“我不會打回去,我要讓你一輩子為這件事感到愧疚。”樊靜言語間陡然將自己的手在童原掌心抽回。
“我錯了。”童原再一次流著眼淚向樊靜道歉。
“你確實錯了,你錯在不該把我當成你的發泄對象,你錯在不應開啟這扇罪惡之門。”樊靜永遠都不會因為這件事給她任何一句寬慰。
“是呀,我錯了,我怎么就活成了我自己最厭惡的那種敗類呢?我憑什么厚顏無恥地乞求你的原諒呢?我不配得到原諒……”童原想到這里徹底放棄了乞求,如果乞求原諒是為了得來對方打破原則的遷就,那么這無疑是一種試圖抹煞對方不良感受的情感綁架,她不應該如此殘忍地對待樊靜。
“你再好好冷靜一下,我晚一會兒再回來。”樊靜見童原過了這么久還是沒有徹底冷靜下來再度轉身離開客艙,她得給童原預留一些時間與空間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今天的失控。
那晚樊靜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看郵輪今夜免費的歌舞表演,周遭越喧囂樊靜的內心越寂寥,她希望音樂可以驅逐心中對童原的失望與疑慮,然而那些音符今天仿若特意繞開她似的四處流動,音樂無法將她從焦慮與哀傷之中成功解救,她的腦子里都是童原……那一刻樊靜清楚地意識到,她生命里唯一的那段浮木好像已經在開裂、發霉、變質、下沉……
童原頭痛欲裂地用被子蒙住頭頂躺在雙人床上休息,她多希望今天發生的事情是一場夢,她多希望明天醒來和樊靜依舊還是情侶。那天晚上童原無可避免地再一次夢到了母親孔美善,孔美善來到童原夢里時依然是三十出頭的年輕模樣,童原還是那個當年九歲的小小金水鎮孩童。
“阿原,媽媽來接你了。”孔美善夢里一臉慈愛地俯下上身向童原拍拍手掌展開雙臂。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會擁抱我?”童原嚇得像個小青蛙似的抱著肩膀跳到一旁,她在夢中仍然不敢相信孔美善會善待自己,那根本不是孔美善對待孩子的一貫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