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p>
“記得到時候送我一本《留守日記》?!?/p>
“當然要送你一本,那本書里面也有你,一名守護金水鎮安寧的正義警官?!?/p>
“太好了,小律的肯定比任何功績都讓我感到榮耀?!?/p>
……
樊靜四十四歲那年夏末于莊寧打來的電話中收到阿蠻的死訊,三十歲的阿蠻出獄以后一直躲在金水鎮家中不肯出門,她的鼻子因為最后一次整容手術使用材料出現問題而嚴重走形。阿蠻死的時候臉上戴著一只劣質粉色口罩,她的手里抱著一方做工十分精致的木制首飾盒,首飾盒里面放著一枚小美人魚發卡,一根美人魚中性筆,還有一串曾經掛在祖律脖頸上的鑰匙。
樊靜四十五歲的那年冬天受邀到陸城大學講座,學生中間有人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
“樊教授,您這么好的基因沒有后代不覺得遺憾嗎?”
“我曾經有過三個孩子,我養大了她們,然后又親手埋葬了她們,逝去不代表未曾擁有?!狈o清了清嗓子回答,臺下一片安靜。
人生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細想,如果細想就沒有活路。如果當年沒有答應帶童原去參加游輪旅行會怎么樣?如果當年索性給阿蠻一筆錢放開她去整容會怎么樣?如果當年沒有嚴厲地阻止小律幫阿蠻償還貸款會怎么樣?
如果這些事情沒有發生,那么三個孩子是不是不會死?樊靜覺得自己將她們從金水鎮帶走的行為看似是在延續她們的生命,而在她們二十多歲時,樊靜仿佛又親手結束了她們的生命……
那些孩子其實早已經死掉,阿蠻死在被父親玷污被母親遺棄的六歲,祖律死在母親穿著紅裙子吊死在房梁上的七歲,童原死在被母親孔美善頻頻施虐的九歲。
樊靜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時常會想念那個自己始終無法愛上的孩子,那個一輩子只調皮過一次的孩子,那個或許意識到自己要離開這個世界,所以才故意對她兇巴巴的孩子。
樊靜本以為她會跟隨童原去死,然而沒有,她堅強地活了下去。樊靜現在才意識到她的浮木已然將她安全送達了彼岸,那根浮木如今已經代替她緩緩沉入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