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頁）

“白芍藥生是我們方家的人，死是我們方家的鬼，她同事的帛金當(dāng)然是我們方家來收！”方老頭又扯著胳膊把白芍藥同事拽回去，方白兩家人在告別廳中爭搶得如同拉鋸扯鋸。

“方老頭，我問你，是誰含辛茹苦把白芍藥伺候大，是誰砸鍋賣鐵供白芍藥上大學(xué)？是我們白家，你別以為我們家芍藥跟你兒子結(jié)了個破婚你們方家就能搶頭功！”白芍藥母親雙手叉腰口沫飛濺地痛罵方老頭。

“哎呦哎呦哎呦，你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含辛茹苦把白芍藥伺候大？我沒記錯吧，白芍藥上學(xué)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餓得犯迷糊只能咕咚咕咚灌涼水。我們家方力偉看小姑娘可憐，今天給她一塊饅頭，明天給她一塊油餅，后天給她一罐榨菜，白芍藥才能將就著填飽肚子勉勉強強活了下來！

你們倆砸鍋賣鐵供白芍藥上大學(xué)？白芍藥當(dāng)年可是考上了海都的大學(xué)，你們老兩口死活不放人給她留在離家最近的青城師范！我要是沒記錯，白芍藥初中還休學(xué)兩年在家給她爸伺候病吧！你知道她那兩年坐在門口哭過多少回？我們家方力偉要是不送給她課本，不借給她筆記，她怎么能補上那兩年落下的課業(yè)?

憑良心講，我們方家可是你們白家的大恩人，今天你箱子里的那些帛金按理都應(yīng)該歸我們方家才對，我們方家是大人有大量才懶得和你們計較，你們一家三口最好別給老子蹬鼻子上臉！”方老頭擼起衣袖惡狠狠地瞪著白芍藥一家。

“別吵了，別吵了，咱們殯儀館告別式有固定時限，如果超時要另外付一筆錢。”金水鎮(zhèn)殯儀館工作人員走過來提醒方老頭和白芍藥母親。

“好好好，不吵了，不吵了。”方立偉見狀立馬抬抬下巴給方老頭使了一個暫時休戰(zhàn)的眼神。

祖律給心愛的芍藥老師送上她今早在田野里采來的一朵小黃花，樊靜將那朵小黃花別到白芍藥耳邊，她這才留意到年僅二十七歲的白芍藥兩鬢已經(jīng)生出許多白發(fā)。阿蠻送給心愛的芍藥老師一只全新的美人魚胸針，樊靜將小美人魚胸針仔細(xì)戴在白芍藥外套胸前，白芍藥一定愿意走的時候身上帶著孩子們給的禮物。

“老師，小美人魚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會去另一個世界接你，你戴好胸針才不會迷路。”阿蠻言畢向躺在花叢中的白芍藥鞠了一躬。

“老師，你下輩子投胎別來金水鎮(zhèn)。”祖律掌心緊緊貼著褲線向白芍藥深深鞠躬。

“你們兩個去坐在那里等著。”童原抬手指了指吊唁席來賓區(qū)第三排右側(cè)的兩個空位。

阿蠻牽著祖律的手來到童原指定的位置落座，金水殯儀館告別廳吊唁席上陸續(xù)出現(xiàn)一張張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臉孔，那些人身上散發(fā)著各種不同的味道，香水味，煙草味，魚腥味，汗臭味，汽油味……樊靜老師始終守在芍藥老師遺體側(cè)前方的位置，童原正在幫白芍藥父母接待前來吊唁的來客。

“那會兒你聽到樊靜老師對芍藥老師說什么了嗎？”阿蠻解開襯衫領(lǐng)口扣子湊過去問祖律。

“我沒聽到，你聽到了嗎？”金水殯儀館告別廳賓客席像菜市場一樣吵鬧，祖律歪著頭把耳朵遞到阿蠻唇邊。

“樊靜老師說，芍藥，你應(yīng)當(dāng)最先把電話打給我，我并沒有生你的氣。”阿蠻將樊靜老師在葬禮上對芍藥老師說的悄悄話轉(zhuǎn)述給祖律。

“兩個人可能還有沒來得及解開的誤會吧，不過，我覺得樊靜老師才是真心關(guān)心芍藥老師的人，你看，芍藥老師的父母、弟弟、丈夫、公公全部都在那里盯著錢箱，家人們看起來一點都沒為芍藥老師的去世感到傷心，所有大人里面只有樊靜老師一直在陪她。”祖律目光越過人群凝望一直站在那里守護芍藥老師的樊靜。

“依我看，這才是真正的朋友呢。”阿蠻看著樊靜老師守在芍藥遺體旁的消瘦側(cè)影感慨。

“那我倆以后誰先死，另外一個就要像樊靜老師這樣在葬禮上一直守護對方，好不好？”祖律伸出小手指率先向阿蠻發(fā)起約定。

“拉勾，拉勾，一百年不許變。”阿蠻遲疑一下用“拉勾拉勾”代替了“拉勾上吊”。

阿蠻知道小律如果聽到“上吊”兩個字一定又會精神受刺激，畢竟小律媽媽在幾年之前選擇用那種方式自殺，所以小律媽媽去世之后，阿蠻再也沒用拉勾的形式和小律做任何約定。

“噓，你聽他們在議論什么？”小律忽然把食指放在唇邊對阿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方力偉那小子對大伙說那天他出去喝酒沒聽到白芍藥電話，你們信嗎？”

“信啊，我弟弟那天和他一起喝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