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靜與莊寧喝完咖啡一起沿著熱鬧非凡的金水街漫步,金水鎮現在確實越來越商業化,樊靜在一家服裝店面前又看見了那件印有湖泊的黑色t恤,她上一次看到這件t恤還是和白芍藥一起。
那天傍晚她們兩個人沿著金水街漫無目的閑逛,樊靜不自覺在那間印有湖泊的黑色t恤面前停下腳步,她看到那件t恤上的湖泊如同再一次與童原雙目對視,那孩子的眼睛為什么會像是一泓誘惑人跳下崖底的深潭?樊靜弄不明白究竟是童原哪里出現了問題,還是自己又被心頭的巨石封鎖了呼吸。
“芍藥,你看到這件t恤上的黑白照片有沒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它仿佛一個聲音低沉的惡魔般湊到你耳邊蠱惑,注視我,注視我,跳下去,跳下去,淹沒我,淹沒我……”樊靜站在t恤前思忖良久還是決定問問身旁的白芍藥對此是否擁有同感。
“哈,你這個敏感纖細的文藝小青年,我心中一丁點兒都沒有你所描述的那種感覺,它不就是一汪普普通通的湖泊嗎?”白芍藥駐足瞄了一眼那件衣服上平平無奇的灰白湖泊圖案,隨后又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似的轉過頭問,“樊靜,你是不是需要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樊老師,你快看!”莊寧警官及時把樊靜從舊日回憶當中拉扯出來。
樊靜順著莊寧警官所指方向望向幾米開外的馬路對面,原來是鐵匠鋪的張師傅正在手把手教祖律打鐵。祖律一臉通紅,滿頭是汗,頸子上像模像樣地系著一條白毛巾,那個迷你打鐵匠的造型既滑稽又可愛,阿蠻手里舉著一支巧克力蛋卷冰淇淋在旁邊觀看。
“老張,老張,你瞧咱們這個小祖宗鍛得多認真,對眼了哈!”張師傅媳婦被祖律認真地模樣逗得哈哈大笑。
樊靜自包中取出相機為祖律拍下一張“人生打鐵照”,她越將鏡頭拉近越發現祖律長得很像躲藏在記憶深處的某個人,可是她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那個人具體是誰。
“笑什么笑,臭婆娘,信不信你再笑我打你?”老張笑瞇瞇地假裝要向自家媳婦兒揮拳頭。
“呸,你現在就算是有那個賊心,恐怕也沒那個賊膽,當心金水海母收了你,你看咱們金水鎮現在還有哪個膽大包天的敢打媳婦兒?”老張媳婦兒嘴巴里飛出兩片瓜子殼。
“對了,樊老師,你聽說過金水海母的故事嗎?”莊寧從鐵匠鋪抽離視線轉過頭問正在給祖律拍照的樊靜。
“我沒聽過金水海母的故事,但是偶爾能聽到孩子們提及,我猜金水海母應該是保護金水鎮老老少少的神明吧。”樊靜言語間緩緩垂下舉著相機的雙手,“金水海母”這四個字童原、祖律、阿蠻、班里的孩子們經常時不時地蹦出一句,她心里一直都沒太當回事。
“金水鎮三年前那艘出事的漁船,你還記得嗎?”莊寧掏出十塊錢遞給冷飲店老板,老板在冰柜里打出兩盤冰糕端到遮陽傘下方的桌面。
“記得,那是我剛來上班不久之后發生的事情,當時船上死了十幾個漁民,芍藥班里阿蠻和小律的父親都死于那場世故。”樊靜那時剛來金水一中上班,當時她和學校里的同事們還不算熟悉,所以幾乎沒有參與他們之間的議論,她對那場事故的所有了解基本都來自白芍藥。
“金水鎮老百姓私下里傳言,那艘船上的漁民被金水海母引誘在海上丟了性命,漁船上死掉的人全部都是沒被繩之以法的罪犯,他們要么平時往死里打老婆孩子,要么玷污過各個年齡段都無辜女性,要么曾虐待鎮上沒有自理能力的老人……
總之,那艘船上集滿了金水鎮漁民當中的惡徒,所以出事之后才有了金水海母索命的說法。因為金水海母本身就是女性,所以當本地女性受欺負聯合發出祈愿,金水海母就會顯靈除去惡徒……那以后金水鎮的男人幾乎都不敢再打老婆了。”莊寧警官為樊靜細細講解與金水海母相關的一切。
“那么……你相信這世間真的存在金水海母嗎,莊警官?”樊靜很想知道莊寧如何看待金水海母的傳言。
“我不相信,可我但愿她真的存在。”莊寧抬頭凝望馬路對面那個正在賣力揮舞鍛打錘的稚嫩十一歲少年。
第32章
童原目前已經就讀于青城海事大學船舶與海洋工程專業三年,今年十八歲的她已經比從前長高了一大截,高三那年她得踮起腳尖才能勉強蒙住樊靜的雙眼,現在她的身高已經比樊靜足足高出三四厘米。
祖律與阿蠻被樊靜送到青城淺唐學校念書,兩個孩子目前都在讀初三,每個周末回家住兩天。樊靜與金水鎮兩名孤兒和一名留守兒童組建成一個結構特殊的家庭,這個家庭中沒有父母,僅有一名二十八歲的年輕教師和三名十幾歲的孩童。
周五下午樊靜和童原照例去淺唐學校接祖律和阿蠻放學,祖律離開海邊生活之后皮膚也變得不再那么黑,阿蠻很喜歡淺唐學校發放給學生的各種長長短短校服,私下里總是借保姆柳姨的縫紉機修改腰身。她平日里最愛的飾品仍舊是小美人魚發卡,樊靜每次外出遇到不同的款式都會買給她,阿蠻還特意向樊靜在衣帽間里申請了一只玻璃柜專門擺放發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