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相片被切割得只剩一個小三角時刀片不小心割傷了童原手指,溫熱的血液從傷口中溢出,童原蹲在垃圾桶前呆呆地看著血液像被牽扯葉子的露珠一樣堪堪滴落,那些米粒大的相片碎屑和對母親的想念被她一同倒進了垃圾桶。
“童原,你在那里做什么?”樊靜將她蹲在垃圾桶前發(fā)呆的狼狽模樣盡收眼底。
“我在處理舊相片。”童原聞言下意識地將受傷的左手與捏著刀片的右手背在身后,活像一名在作案現(xiàn)場被警察逮到的小偷。
“是嗎?那你伸手。”樊靜目光鋒利得像一柄淬了火的尖刀。
“不,我不……”童原一邊搖頭一邊向后退。
“現(xiàn)在我以班主任老師的名義命令你伸手!”樊靜見童原沒反應不由分說地將她的雙手拽出身后。
“老師……”童原藏在手里的刀片掉落在地面。
“站好。”樊靜厲聲呵斥。“為什么你還在做自虐這種事?”
“我……”童原頓了一頓,“我……我覺得使用這種方式可以有效釋放痛苦。”
童原拿不準樊靜是否相信她是自己不小心弄傷手指,而此刻面對來自樊靜突如其來的關懷,她根本不想說實話,她只想撒謊,她只想一心一意地在樊靜面前做一個卑微的乞丐,那種她從前最瞧不起的情感乞丐,她想向樊靜乞討些許溫情,些許眷顧,些許垂憐,她需要用它們架起篝火來抵御內(nèi)心的嚴寒。
第27章
樊靜打開童原抽屜翻找醫(yī)藥箱的時候看見幾盒半截粉筆,她吸入粉筆灰會打噴嚏,所以特意訂購了無塵粉筆,樊靜不知道童原為何執(zhí)著于收集這些廢舊粉筆。
那幾盒半截粉筆下面壓著一沓金水一中考試成績單,家長簽名那一欄赫然寫著樊靜姓名,那些成績單每一張都經(jīng)過打印店專門塑封,除此以外還有一只她首次來童原家中拎來的外賣手提袋,以及兩人暑假時去各種地點留下的門票、存根、紀念物。
樊靜看著童原收集的這些物件突然回想起上周去金水街照相館那天,她一個人進去取前陣子送來沖印的相片,童原背著書包站在照相館門外一邊聽歌一邊等她。
“樊老師,你的學生好喜歡你喲!”照相館老板揚起下巴指了指背對窗外等候的童原。
“您從哪里看出來的呢?”
“咱們店里不是掛了一張你的工作照樣片嗎?那孩子上次特地跑過來問,可不可以出五十元加印一張,我問她為什么要花這么多錢買一張別人相片,你猜那孩子怎么講?”
“怎么講?”
“她說,照片里的人是她這輩子最喜愛的老師。”
“那您把我的相片賣給她了嗎?”樊靜一邊付款一邊問照相館老板。
“當然沒有啦,那是你的照片,我哪里有權(quán)利做主,但是呢,我這次還是順手沖印了出幾張,如果你想給那孩子的話就親自給吧,如果不想給就自己留著做個紀念。”照相館老板打柜臺里摸出一只提前裝好的牛皮紙袋。
“謝謝您。”樊靜接過相片揣進外套口袋。
“老師,醫(yī)藥箱在寫字桌下邊柜子里。”
童原見樊靜正在打量寫字桌抽屜急忙在身后提醒。
“哦,找到了。”樊靜一瞬被童原從記憶之中拉扯到現(xiàn)實。
樊靜打開醫(yī)藥箱取出棉簽和藥水幫童原清理傷口,童原右手握著左手手腕乖乖地坐在床邊等待她涂藥,像一名端坐在書桌前的小學生。樊靜不知為何突然覺得童原年幼的時候一定很乖巧,乖巧得像是一塊海綿,任由你怎樣揉捏它最后都會乖乖恢復原本的形狀,樊靜很想知道,那個乖孩子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成一個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