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塊?”許星禾笑了,語氣帶著幾分驚訝,“王麗麗結婚,張大隊長給的彩禮才三十塊,你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老知青的臉瞬間漲紅,眼眶卻微微泛紅,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和無奈,“我也是沒辦法……我家里人生病了,寫信讓我寄錢回去,可我在林場掙的工分只夠自己吃飯,到處借錢都借不到。林場就是個吃人的地方,沒人愿意幫我,我只能在你們新知青身上想辦法。”
她看著許星禾,“我注意到你了,你雖然穿的用的不是最好的,但骨子里的貴氣藏不住,以前家里條件肯定很好,三十塊錢對你來說不算什么。只要你愿意給,我就把林場去年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你,一點都不隱瞞。”
許星禾看著她急切又無助的樣子,心里有些動容,“你得發誓,你說的都是真的,不能騙我。”
老知青立刻舉起手,語氣堅定,“我發誓!我說的全是實話,要是有半句假話,就讓我永遠回不了城,家里人也永遠不認我!”
許星禾見她發了重誓,便點了點頭,“你等著,我去給你拿錢。”
她快步走回宿舍,從自己的布包里翻出一個小布包。
里面放著一些零錢。
她拿出三十塊錢,緊緊攥在手里,轉身回到大樹后,把錢遞給老知青。
老知青接過錢,手指激動地微微顫抖,她快速把錢塞進貼身的口袋里,然后拉著許星禾,聲音壓得更低了,“去年林場來了個女知青,叫王亞楠,長得特別漂亮,也很能干……”
老知青攥著許星禾的手腕,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里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她皮膚白,眼睛亮,笑起來還有兩個小梨渦。她在家的時候是嬌生慣養的,沒干過農活,可來了林場之后特別努力,每天天不亮就起來上工,可就算這樣,她干活還是趕不上別人,每個月掙的工分都是最少的。”
許星禾的心跟著提了起來,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聽她繼續說下去。
“林場分糧食都是按工分算,工分少,分的糧食就少得可憐。王亞楠一個月就那點玉米面,根本不夠吃,不到月底就斷糧了。她去求過負責分糧的老周,求他多給半碗,老周說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破。她又去求張大隊長,大隊長說知青下鄉就是來吃苦的,這是你們必須經歷的,沒人能幫你,我們也沒多余的糧食。”
老知青咽了口唾沫,眼神飄向遠方,像是又回到了去年那個艱難的日子,“我們那時候也剛到林場,自己的糧食都不夠吃,想幫她也沒辦法,就連我們家里郵寄來的東西,都根本到不了自己的手里。你們應該沒有郵寄東西吧?所以才沒有發現,所有的知青都是這樣。我們只能偶爾偷偷給她塞半塊窩頭,可即便這樣也不行。”
“王亞楠餓得受不了,實在沒辦法,就去男知青宿舍求他們。男知青力氣大,工分多,糧食也相對寬裕些,她想著就算借點,也能撐到下個月分糧。可她去了幾個小時,跌跌撞撞地跑回來了。”
老知青的聲音開始發顫,“我們看到她的時候,她的褲子上全是血,衣服被撕得破破爛爛的,頭發亂得像雞窩,眼神空洞洞的,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問她怎么了,她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哭。后來還是住在她隔壁床的姐妹,晚上聽到她說夢話,才知道她被那幾個男知青一起……一起糟蹋了。”
“我們當時氣得渾身發抖,第二天一早就拉著王亞楠去找張大隊長,讓他為王亞楠做主。”老知青的眼淚流了下來,“張大隊長讓王亞楠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王亞楠鼓足勇氣,一邊哭一邊把那天的事說了。她去男宿舍求糧食,那幾個男知青先是假意答應,然后就開始對她動手動腳,她反抗,他們就把她按在地上……”
“可張大隊長聽完,卻皺著眉說你一個女知青,怎么能隨便去男知青宿舍?這本身就不合規矩。”老知青的聲音里滿是憤怒和不甘,“我們當時就急了,說這跟去不去男宿舍沒關系,是那些男知青犯了錯!張大隊長說他會幫忙,然后讓人把那幾個男知青叫了過來。可那些男知青一口咬定沒做過,還說王亞楠是因為借不到糧食,故意污蔑他們,想訛錢。”
“王亞楠聽到他們的話,當時就崩潰了,她沖上去想跟他們拼命,卻被他們推倒在地……”老知青忍不住抹了把眼淚,“從那之后,王亞楠就徹底垮了,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整天恍恍惚惚的,連活都干不了。我們只能輪流照顧她,每天從自己的口糧里擠出一點給她吃,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餓死。”
“可那些男知青卻一點都不收斂,反而因為王亞楠精神不好,更加肆無忌憚。每次我們上工,他們就趁機把王亞楠拉到沒人的地方,強迫她……我們后來發現了,想攔著,卻被他們威脅說再多管閑事,就把你們也一起辦了。我們都是女的,力氣沒他們大,只能眼睜睜看著王亞楠被欺負。”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她懷孕了。”老知青的聲音哽咽著,幾乎說不下去,“我們發現的時候,她還沒有顯懷。可沒過多久,她就突然大出血,被人抬回宿舍的時候,人已經快不行了。我們后來才知道,是那些男知青把她拉到小樹林里,因為人太多,又太用力,硬生生把孩子弄掉了……”
“王亞楠醒來后就徹底瘋了。”老知青的眼淚止不住地流,“那天我們上工回來,就發現她不在宿舍。后來有人在男知青宿舍后面的歪脖子樹上,發現了她的尸體。她用自己的腰帶,把自己吊死了。”
老知青死死攥著許星禾的手腕,“她死了之后,林場就開始鬧鬼。每天晚上,都能聽到男知青宿舍那邊有女人的哭聲,有時候還會看到白色的影子在樹林里飄。那些男知青嚇得不敢出門,張大隊長派人去查,也沒查出什么名堂。”
“后來張大隊長找了個厲害的人,過來做了法事,那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什么奇怪的事。我們怕了,怕自己也變成王亞楠那樣,只能盡量不惹事,不跟人來往,只求能平安回城。而且大隊長也說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都不能說出去,不然就會處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