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從周跨坐在一匹光禿禿的馬背上,連馬鞍都沒有,第一個沖出了城門。
他手里那桿從尸體堆里撿來的斷矛,就是他新的旗幟。
他身后,是那一千多名泰山都的殘兵。
人人帶傷,甲胄破碎,形同乞丐。
可他們此刻卻像一群掙脫了囚籠的瘋虎,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咆哮,一頭撞進(jìn)了蔡州軍混亂的后陣。
這一撞,如同燒紅的烙鐵燙進(jìn)了牛油里。
正在城墻下用同袍尸體堆砌血路的蔡州軍,后心被狠狠捅了一刀。
前面是他們爬了一天一夜都沒能爬上去的高墻,后面是突然從城里殺出來的復(fù)仇惡鬼。
整個攻城陣列瞬間崩了。
前進(jìn)的部隊想后撤,后退的部隊被堵住,無數(shù)人被踩在腳下,活活踩成了肉泥。
將官的呵斥,士兵的慘叫,兵器掉落的脆響,骨頭被踩斷的悶響,交織成一曲末日的混亂樂章。
指揮系統(tǒng)在這一刻,徹底失靈。
“穩(wěn)??!都他娘的給老子穩(wěn)??!”
申叢雙目赤紅,狀若瘋魔,他拼命揮舞著戰(zhàn)刀,砍翻了幾個試圖后退的親兵。
“轉(zhuǎn)向!先殺了葛從周那條老狗!”
他聲嘶力竭地咆哮,試圖調(diào)動部隊,先解決掉這股從背后冒出來的致命威脅。
可他的命令,就像一顆石子扔進(jìn)了風(fēng)暴里,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就被山呼海嘯般的混亂徹底吞沒。
被葛從周率部鑿穿的部隊,就是潰敗的瘟疫源頭。
混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整個大陣的運轉(zhuǎn)都為之停滯,徹底癱瘓。
一名蔡州軍百夫長剛從尸堆里掙扎著爬出來,腦袋還嗡嗡作響。
他被自己人踩得差點斷了氣,好不容易扶著一桿歪斜的長矛站穩(wěn),還沒喘勻氣,就看到那座本應(yīng)固若金湯的潁州城門,竟然大開了。
葛從周那張滿是血污與瘋狂的老臉,一馬當(dāng)先,直沖而來。
那張臉,成了他腦中唯一的畫面。
“頂??!結(jié)陣頂住!”
他下意識地嘶吼,扯著嗓子,試圖組織起身邊的潰兵。
可就在這時,腳下的大地,再次傳來那種熟悉的、讓他心膽俱裂的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