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軍龐大的營寨已徹底淪為廢墟。
焦黑的木柵扭曲斷裂,冒著青煙的帳篷殘骸匍匐在地。
翻倒的輜重大車、散落的糧袋、斷裂的旗桿狼藉滿地。
尸體層層疊疊,大多是在絕望的混亂中被自己人踩踏致死,或是被隨后趕到的濮州騎兵從背后輕易砍倒。
李燁勒馬駐足在這片狼藉邊緣,玄色的披風在微涼的晨風中拂動。
他身后,數百騎兵肅然而立,人人帶傷,甲胄染血,戰馬粗重地噴著鼻息,蒸騰起一片白霧。
他們疲憊的面容下,是大勝之后的亢奮,眼神灼灼,如同出鞘飲血歸來的利刃。
“清點!”
李燁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這片死寂的喧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遵令!”
趙猛的聲音嘶啞卻洪亮。
他渾身浴血,鐵锏上凝結著暗紅色的血痂,大步流星地指揮著后續趕來的步卒和輔兵,如蟻群般涌入廢墟。
輔兵們兩人一組,沉默地將穿著濮州軍服的陣亡者遺體小心地抬上簡陋的擔架,動作帶著一種莊重的肅穆。
更多的輔兵則面無表情地開始挖掘巨大的土坑,將魏博軍的尸骸如同丟棄朽木般粗暴地拖拽進去,一鍬鍬黃土迅速覆蓋上去。
另一側,則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臨時清理出的空地上,繳獲的物資如同小山般堆積起來,在晨光下反射著冰冷或黯淡的光澤。
“報!點驗完畢!”
趙猛小跑著來到李燁馬前,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稟使君!此戰,陣斬魏博軍兩千一百三十七級!”
李燁微微頷首,眼神毫無波瀾。
“繳獲!”
趙猛的聲音陡然拔高,“完好契丹健馬七百七十二匹!另有傷馬、馱馬四百余匹!”
李燁的目光掃過遠處被臨時圈起、躁動不安的馬群。
那些契丹馬高大神駿,肌肉線條流暢,遠非濮州軍中那些矮小羸弱的本地馬可比。
“兵甲!”
趙猛繼續唱報,語氣愈發激昂,“完整明光鎧三百二十五副!半身鐵甲八百一十副!皮甲無算!長柄陌刀一百七十柄!步槊、騎槍兩千三百余桿!漆弓、角弓五百余張,箭矢……箭矢堆積如山,粗估不下十萬支!另有大車一百三十七輛,內中糧秣、藥材、鹽鐵、氈毯等輜重無數!”
隨著趙猛的唱報,周圍濮州軍卒的眼神越來越亮,呼吸也粗重起來。
“明光鎧?我的老天爺,魏博狗賊真他娘的有錢!”
一個跟隨李燁的魏博老兵油子咂著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身上的皮甲早已破舊不堪。
“那陌刀!快看那陌刀!”
一個年輕士卒指著遠處被單獨擺放的陌刀長陣,聲音發顫,“聽說一刀下去,人馬俱碎!咱們那破橫刀,砍兩下就得卷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