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里的號角聲在夜色中響起,兩萬盧龍軍悄無聲息地撤出博州,只留下幾座空營和幾十名偽裝的哨兵。
月光下,騎兵們用布裹住馬蹄,步兵扛著兵器疾走,隊伍如一條黑色的巨蟒,朝著魏州的方向蜿蜒而去。
三日后清晨,魏州城南的曠野被濃霧裹得嚴嚴實實,連三丈外的人影都看得模糊。
羅弘信率領三萬魏博軍列陣,銀槍效節都的士兵們踩著露水站成三排,丈二長槍斜指天空,槍尖在微光中泛著冷冽的寒芒,像是一片倒插的鋼鐵森林。
最前排的士兵穿著雙層犀皮甲,腰間掛著環首刀,腳邊堆著半人高的楯牌,盾牌上層層疊疊的裂紋里嵌著干涸的血漬。
“羅弘信,你終于敢出城了!”
李可舉的聲音穿透濃霧,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他騎著一匹西域進貢的白馬,身披亮銀鎖子甲,甲葉上的麒麟紋被晨霧浸得發暗,身后跟著兩萬幽州突騎。
這些騎兵是盧龍軍的心頭肉,馬鞍左側掛著彎刀,右側懸著裝滿狼牙箭的箭囊,頭盔上的紅纓在風中獵獵作響,跑動時紅纓交織成一片流動的火海。
羅弘信勒馬出陣,手中長槊的銅鐏在地上頓了頓,震得草葉上的露珠簌簌掉落:“李可舉,你無故犯我魏博疆土,燒我村落,今日我便讓你知道,銀槍效節都的槍尖,能刺穿你這所謂的天下銳騎。”
“廢話少說!”李可舉揮了揮馬鞭,銀甲下的手臂因憤怒而繃緊,“劉仁恭,給我沖!把魏博軍的槍陣踏平!”
劉仁恭是盧龍軍的驍將,年紀雖輕但是戰力無雙。
他提著一桿丈八馬槊,槊頭的鐵刃閃著嗜血的光,大吼一聲:“突騎營!隨我破陣!”
兩萬幽州突騎同時催馬,馬蹄踏在濕潤的草地上,濺起漫天水霧,震得地面微微發顫。
最前排的騎兵將長矛平端,矛尖對準魏博軍的槍陣,后排的騎兵則彎弓搭箭,弓弦繃得筆直,箭簇在霧中閃著幽藍的光,那是淬了狼毒的箭,見血封喉。
“放箭!”
羅弘信的吼聲在陣中炸開,魏博軍陣中的兩千弩手同時松開弓弦,箭矢如暴雨般穿透濃霧,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射向幽州突騎。
沖在最前面的十余名騎兵應聲落馬,有的被射中咽喉,鮮血噴濺在馬鬃上;有的戰馬被射中眼睛,發狂地甩著腦袋,將騎士掀翻在地上,馬蹄胡亂踩踏,連人帶草碾出一片血泥。
但后續的騎兵絲毫沒有停頓,踩著同伴的尸體繼續沖鋒。
“槍陣,起!”
銀槍效節都指揮使李公佺的吼聲刺破廝殺聲,前排的士兵突然半蹲,長槍斜指地面,槍尖深深扎進泥土,槍桿與地面呈三十度角;后排的士兵則將長槍架在前排士兵的肩上,形成一道雙層槍林,密密麻麻的槍尖如同一道鋼鐵荊棘墻。
幽州突騎的長矛撞在槍林上,發出“咔嚓”的脆響,不少騎兵的長矛被生生折斷,槍桿碎片飛濺,有的騎兵收勢不及,被魏博軍的長槍刺穿馬腹,戰馬痛得直立起來,將騎士甩到槍尖上,鮮血順著槍桿往下淌,在地上匯成小小的血洼。
劉仁恭的馬槊挑飛兩名魏博軍士兵,卻被長槍纏住槊桿。
他猛地發力,將長槍折斷,剛要催馬前沖,眼角余光突然瞥見魏博軍左翼,那里駐守的是新兵營,士兵們握著兵器的手還在發抖,陣型明顯松散。
“左翼繞后!”劉仁恭嘶吼著抽出馬鞍旁的彎刀,刀鋒劃破空氣,“先破新兵營,再抄羅弘信的后路!”
兩千余名幽州突騎立刻調轉馬頭,朝著魏博軍左翼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