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細被堵住嘴,拖死狗般拖走,雪地上留下長長的血痕。
流民們噤若寒蟬,眼中充滿了恐懼。
審查變得更加嚴酷。
氣氛凝重如鐵。
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擠到前面。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單薄得如同風中的蘆葦,小臉凍得青紫,唯獨一雙眼睛,在骯臟的臉龐上亮得驚人。
她緊緊抱著一個用破布層層包裹的、尺許長的東西。
“姓名?”
文吏的聲音緩和了些。
“阿蘿。”
少女的聲音清脆,帶著濃重的許州口音。
“就你一人?”
“嗯。”
阿蘿點頭,抱緊了懷里的東西。
“懷里抱的什么?打開看看!”
阿蘿猶豫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解開層層破布。
里面竟是一柄斷刀。
刀身布滿缺口,刀柄纏著的麻繩已被磨得發亮,刀刃處卻隱有寒光流轉,刀脊上,還殘留著暗紅的血斑。
“刀?”
文吏和士兵都緊張起來,手按上了刀柄。
阿蘿猛地抬頭,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直直看向點將臺上的李燁,毫無畏懼:“這是我爹的刀。我爹是許州團練使齊將軍的親衛。城破那天…我爹用這刀砍了三個賊兵…最后…最后被他們亂箭射死了。我娘抱著我跳了井…我…我被水沖到了蘆葦蕩…”
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我…我就帶著我爹的刀。我要報仇。我要殺秦宗權的狗兵。你們收不收我?我…我能干活。能燒火。能洗衣服。我…我還會磨刀?!?/p>
少女倔強的聲音在風雪中回蕩。
李燁的目光落在那柄斷刀上,又看向少女那雙燃燒著仇恨與求生火焰的眼睛。
他沉默片刻,對趙犨點了點頭。
“阿蘿是吧?”趙犨的聲音溫和了許多,“到那邊登記。這刀……暫時由軍械營替你保管,可好?”
阿蘿用力點頭,小心地再次用破布裹好斷刀,抱在胸前,跟著士兵走向登記處,瘦小的背影挺得筆直。
這一天,風雪中的南城門,如巨大的篩子。
心懷叵測者被無情剔除,甚至血濺當場;而真正的苦難者和帶著血海深仇的遺孤,則如同細小的鐵砂,被吸納進這座冰冷的熔爐。
陳州,在失血的同時,也在艱難地補充著新的、混雜著血淚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