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輕輕咳了一聲,將眾人那了然的笑意收歸眼底,自己也覺得面上微熱,迅速斂起心神。
他沉聲道:“好了,說正事。”
“先說說眼下的難處。”
李燁開口,聲音打破了沉寂。
“秦宗權稱帝后,兵分五路出擊,陳州、汴州已岌岌可危。咱們雖占了濮、滑、澶三州,卻只有不到萬人的兵力,要守三州,兵力遠遠不夠。”
他頓了頓,指尖在案幾上輕輕敲擊,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眾人心上:“所以,擴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擴軍!”
趙猛最先發聲。
“主公早該如此!這幾日我去城外流民營,那些百姓都是被秦宗權害得家破人亡的,只要給他們一條活路,個個都愿意拿起刀保家衛國!”
葛從周也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有力:“流民未經訓練,只能算‘兵胚’,不能算‘精兵’。末將以為,擴軍要分兩步:一是招募流民,二是篩選訓練。”
他看向李燁,“而且,要讓百姓愿意來,就得給他們實實在在的好處。”
“葛將軍說到了點子上。”李燁點頭,目光轉向羅隱,“羅先生,你草擬一道政令,就說:凡自愿加入忠義軍者,不僅定期發軍餉,家中兩年內免除一切賦稅;若是軍屬,額外免徭役,分配土地時優先挑選肥沃之地,家中子弟入學堂,學費全免。”
羅隱眼中一亮,連忙提筆記錄:“主公此策甚妙!兩年免稅加軍屬優待,足以讓流民爭相報名。眼下濮州城外有近萬流民,只要政令一出,招募五千人不成問題。”
“不止如此。”李燁補充道,“還要提高軍屬的社會地位,日后地方官吏處理事務,軍屬若有冤情,可直接上報節度使府;集市上若有商戶欺辱軍屬,輕則罰銀,重則吊銷商戶執照。咱們要讓士兵知道,他們在前線打仗,家人在后方能安安穩穩過日子,沒有后顧之憂。”
趙猛聽得熱血沸騰,忍不住道:“主公這招太管用了!當年我在魏博軍時,軍屬被牙兵欺負是常事,若是早有這規矩,弟兄們打仗也能更盡心!末將這就去流民營,給他們宣講政令!”
“不急。”李燁抬手止住他,“擴軍既要快,更要穩。霍將軍,你負責新軍訓練,就用咱們忠義軍的三月速成法,前一個月練體能、列陣,后兩個月練刀槍、騎射,務必讓新兵能盡快上戰場。”
霍存抱拳應道:“末將遵命!濮州西郊有座廢棄的營壘,稍加修繕就能用,明日末將就帶人去收拾,定不耽誤新兵入營。”
柳明姝這時上前一步,手中捧著一卷賬冊,聲音清亮:“主公,擴軍需要糧草、衣甲支撐。眼下府庫雖有存糧,但要供養新增的士兵,還需提前籌備。滑州、澶州的糧倉已清點完畢,若實行軍屯,既能自給一部分軍糧,還能加固邊防,一舉兩得。”
李燁看向她,眼中帶著贊許:“明姝說得正是我接下來要議的事。滑州地處黃河以南,是咱們抵御秦宗權的前線,那里的戰略要地必須守住,軍屯,就是守住滑州的根本。”
提到滑州軍屯,李燁起身走到掛在墻上的輿圖前,手指點在滑州南部的楚丘城:“這里是滑州的南大門,背靠黃河,前有平原,既是漕運要道,也是抵御秦宗權的第一道防線。咱們就在這里修筑城壘,設立軍屯。”
他回頭看向眾人,詳細解釋道:“軍屯的規矩,我已想好了,以一百戶為一策,十策為一府。每策設策長,由軍中老兵擔任,負責組織耕種和防御;每府設府指揮使,由忠義軍將領兼任,統管十策的軍務。凡自愿參加軍屯的百姓,官府給種子、農具,第一年只收兩成稅,第二年起收三成,比普通農戶的四成稅低一成。”
羅隱立刻算了一筆賬:“滑州南部可開墾的荒地約有五千畝,一戶能種五十畝,一百戶一策就能種五千畝,十策一府就是五萬畝。按畝產兩石糧算,一年就能收十五萬石糧,足夠一萬士兵吃半年了!”
“不止是糧。”霍存補充道,“軍屯的百姓平時耕種,農閑時由策長訓練刀法、弓箭,戰時就能拿起兵器守城。楚丘城的城壘修起來后,再派一千士兵駐守,秦宗權若想從南線進攻滑州,就得先啃下這塊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