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得化不開。
蔡州軍的老營靜臥在曠野之上,像一頭酣睡的巨獸,鼻息沉沉。
營中鼾聲此起彼伏,巡夜的哨兵斜靠著木柵欄,腦袋一點一點,眼皮有千斤重。
潁州城下的血戰是申大帥的事,他們這些留守后營的,只管看好糧草輜重。
誰都知道,李燁的主力遠在陳州,潁州城里的葛從周就是個甕中之鱉,旦夕可破。
這后方,穩如泰山。
一名巡夜的鎮將呵出一口白氣,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掌,百無聊賴地側耳聽了聽。
遠處,好像傳來一陣極輕微的悶響,斷斷續續,像是秋日里滾過的旱雷。
他抬頭望了望繁星滿天的夜空,撇撇嘴,沒當回事。這鬼天氣,哪來的雷。
然而,那雷聲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響,越來越沉。
腳下的大地開始傳來異樣。
起初只是輕微的抖動,像篩糠。
很快,就變成了戰鼓擂動般的劇烈震顫。
營帳里,無數睡夢正酣的士卒被直接從鋪上顛了起來,一個個睡眼惺忪,茫然四顧。
那名百將臉上的不耐煩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駭。
這不是雷!
是馬蹄聲!是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
“敵……敵襲……”
他的示警聲剛出喉嚨,就被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徹底吞沒。
“轟——!”
由數根原木草草構筑的營寨大門,在蠻橫的沖擊下,像紙片一樣向內炸開,碎木和泥土漫天飛濺。
無盡的黑暗被瞬間撕裂。
無數黑甲騎士的身影從豁口處洶涌而入,裹挾著一股碾碎萬物的冰冷殺氣。
為首一人,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陌刀,刀鋒前指,周身的氣息凝如實質。
正是李燁!
“殺!”
一個字,冰冷刺骨。
他身后,陷陣都的重騎兵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如同一道移動的鋼鐵城墻,沉默而堅定地向前推進。
中軍大帳內,錦被翻滾,肉帛相擊。
秦宗義正趴在一個從附近村子搶來的民女身上,奮力馳騁,揮汗如雨,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