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從訓醉眼惺忪,不耐煩地揮揮手:“又來了?羅弘信那廝,不就是眼紅父親給我的賞賜么?屁大點事也來聒噪!拿去,按老規矩,賞他幾車糧秣布帛,打發走!”
他一把攬過王氏,在她頸間深吸一口香氣,“來來來,接著奏樂!接著舞!”
幕僚看著手中那封沾著血與泥的緊急軍報,又看看榻上醉生夢死的主子,終究不敢再言,喏喏而退。
那封求援信,被隨意地丟在了堆滿珍饈果核的案幾角落。
濮州西北,高高的土墻已經筑起大半,樂彥禎策馬立于一座新壘起的土臺上,臉色陰沉地望著遠處濮州城模糊的輪廓。
連日攻城不順,損兵折將,士卒疲憊,糧秣消耗巨大,這圍城之法已是無奈之舉,也是他最后的殺招。
“困!給本帥死死困住他!我看那李燁小兒,還能變出糧食來不成!”
他咬著牙,聲音從齒縫里擠出。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喧囂聲浪,隱隱從遠處濮州城的方向傳來,隨風飄入魏博軍營。
起初只是模糊的嗡嗡聲,像無數只蜜蜂在振翅,漸漸變得清晰可辨,匯聚成一股巨大的聲浪洪流,反復沖擊著營寨的木柵:
“盧龍破魏博啦!”
“樂彥禎!你老家被掏啦!”
“幽州鐵騎殺到魏州城下啦!”
這喊聲如同瘟疫,瞬間在魏博軍中蔓延開來。
“什么?盧龍打來了?”
“魏州?我們的家……”
“怪不得少帥這些天都沒消息!”
“完了完了……”
竊竊私語迅速變成了恐慌的騷動。
士兵們驚疑不定地望向北方,望向魏州的方向。
那用泥土和木樁筑起的圍城壁壘,此刻在士卒眼中,非但不是困死敵人的牢籠,反而成了斷絕自己歸路的枷鎖!
一股無形的、名為“家眷安危”的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每個魏博士卒的心頭,迅速抽干了他們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士氣。
樂彥禎勃然變色,猛地勒住躁動的戰馬:“妖言惑眾!李燁小兒的詭計!給本帥……”
他話音未落,一騎快馬如旋風般沖破營門,直抵土臺之下。
馬上的騎士渾身浴血,甲胄破碎,正是羅弘信拼死派出的最后一名心腹親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