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和強烈的自責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一生戎馬,愛兵如子,最痛恨的便是這等視士卒性命如草芥的庸才!
忠義二字,此刻重若千鈞,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腦海中不斷閃過家中老母、妻子和幼子期盼的面容,黃朗那句“榮及妻兒”如同毒蛇的利齒,狠狠噬咬著他的神經。
帳簾被猛地掀開,一股濃烈的酒氣伴隨著黃朗刺耳的聲音灌了進來。
“喲!葛大將軍,好清閑啊!老子在外面為大王的大業拼死拼活,你倒在這里躲清凈?”
葛從周緩緩睜開眼,眼神古井無波,平靜地看向一身酒氣、腳步虛浮的黃朗,以及他身后那個端著酒壇、神色畏縮的親兵。
“監軍何意?”
葛從周的聲音低沉沙啞。
“何意?老子心里憋屈!”
黃朗一腳踢開地上的雜物,大喇喇地在葛從周對面坐下,指著自己的腿。
“來!給老子捶捶!白日里督戰,腿都站麻了!”
他身后的親兵立刻放下酒壇,跪下來,小心翼翼地給黃朗捶腿。
葛從周的目光落在那個年輕親兵臉上,那是一張帶著稚氣卻寫滿恐懼和麻木的臉。
黃朗卻似乎覺得還不夠,一邊喝著親兵倒上的酒,一邊斜睨著葛從周,嘴里不干不凈。
“怎么?葛大將軍覺得委屈?覺得老子奪了你的權?哼!要不是你畏敵如虎,貽誤戰機,老子何至于親自操勞?看看你帶的兵!一群沒卵子的廢物!攻個破城都死那么多人!”
那捶腿的親兵動作稍慢了一點,黃朗猛地一腳踹在他胸口:“廢物!沒吃飯嗎?用點力!”
親兵被踹得悶哼一聲,向后翻滾,嘴角溢出血絲,卻不敢有絲毫怨言,掙扎著爬起來,更加用力地捶打。
葛從周看著那親兵嘴角的血跡和眼中強忍的淚水,再看著黃朗那副頤指氣使、視人命如螻蟻的嘴臉,胸中一股血氣直沖頂門。
他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緊,骨節發出輕微的爆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
一股凌厲如實質的殺意幾乎要破體而出!
此獠!
該殺!
但他強行壓了下去,只是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這令人作嘔的一幕。
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會忍不住拔刀,將這禍害當場格殺!
就在葛從周閉目強忍、黃朗肆意宣泄著暴戾的同時,大營邊緣,靠近堆放草料和部分輜重的區域,幾條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正無聲無息地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