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天平軍節度使朱瑄的地盤。
朱瑄與朱溫兄弟正和黃巢打得不可開交,自顧不暇。
李燁這點人馬,在那種絞肉機般的戰場上,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他樂彥禎甚至懶得再派兵越境追剿,平白消耗實力還可能引起朱瑄的猜忌。
就讓他們在朱瑄和朱溫的夾縫里自生自滅吧,或許還能給那兩家添點堵。
“知道了。”樂彥禎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淡漠,聽不出絲毫波瀾,“周彪為國捐軀,忠勇可嘉,厚葬之。其部……暫由其副將統領,待本帥日后安排。”
他輕描淡寫地將周彪之死定性,也順勢收回了對銀槍效節都的臨時掌控權。“至于李燁……跳梁小丑,喪家之犬,不足為慮。傳令下去,嚴守河防,莫讓濮州的紛爭擾了我魏博的清凈。”
“是!”
幕僚心領神會,躬身退下。
樂彥禎能如此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隱秘的輕松處理此事,讓他這位心腹也暗自松了口氣。
看來,周彪的死,對節帥而言,利大于弊。
幕僚剛退下不久,暖閣外便傳來一陣刻意放輕、卻又帶著幾分急切與媚態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股濃烈卻不失雅致的脂粉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節帥!”
一個嬌滴滴、帶著無限委屈和驚恐的聲音響起。
珠簾晃動,一道窈窕的身影如弱柳扶風般闖了進來。
正是李燁的嫡母,王氏。
此刻的王氏,與李燁記憶中那個刻薄狠毒、高高在上的主母判若兩人。
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穿著一身桃紅色的宮裝襦裙,外面罩著半透明的輕紗,勾勒出豐腴動人的曲線。
烏云般的發髻上斜插著金步搖,隨著她急促的步伐輕輕晃動,折射著暖閣內的燭光。
臉上敷著上好的脂粉,描著精致的黛眉,唇上點著鮮艷的胭脂,只是那雙原本刻薄的眼睛,此刻卻盈滿了淚水,如同受驚的小鹿,楚楚可憐地望著樂彥禎。
她一路小跑進來,仿佛被巨大的恐懼追趕著,撲到樂彥禎的軟榻前,竟不顧身份地雙膝一軟,跪伏在地毯上,帶著哭腔道:“節帥!節帥您要為妾身做主啊!那……那李燁小畜生……他……他殺了周將軍!嗚嗚嗚……”
她仰起頭,淚水恰到好處地滑過精心修飾的臉頰,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她刻意挺起飽滿的胸脯,薄紗下的肌膚若隱若現,帶著一種成熟婦人特有的誘惑。
樂彥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王氏的心思,他洞若觀火。
周彪一死,她這個依靠姘頭才在魏博立足、甚至覬覦李家財產的婦人,瞬間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她如此急切地、花枝招展地跑來,哪里是真的為周彪之死悲痛?分明是嗅到了危險,急于攀附上新的、更強大的靠山,他樂彥禎。
這送上門的獵物,倒也新鮮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