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結下善緣,日后無論是借勢唐廷,還是與河東那位梟雄搭上線,都可能是絕處逢生的一線生機!
李燁不動聲色,趁著眾人都在忙碌加固工事,拖著傷腿,艱難地挪到那個角落。
他沒有刻意靠近張承業,只是從懷中掏出僅剩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一塊粗糙麥餅,又拿起旁邊一個破瓦罐里被雨水稀釋過的渾濁飲水,遞了過去。
“老丈,亂軍之中,身不由己,委屈了。”李燁的聲音刻意放得低沉平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先墊墊肚子,喝口水。待會兒廝殺起來,自己尋個角落藏好。”
張承業一直低垂的眼簾猛地抬起,渾濁卻銳利的目光如同針尖,瞬間刺在李燁臉上。
他沒有立刻去接食物和水,只是定定地看著李燁,似乎想從這個渾身浴血、眼神卻異常沉靜的年輕叛將臉上,看出一絲偽裝的痕跡。
李燁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絲毫諂媚或虛偽,只有一種身處絕境卻依舊保持的、對長者的基本尊重和對“唐廷象征”的某種隱晦暗示。
張承業的目光在李燁臉上停留了數息,又掃過他遞過來的粗糙麥餅和渾濁飲水,最后落在他腿上那被血水浸透的布條上。
他布滿皺紋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深處,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悄然蕩開。
他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麥餅和水,聲音沙啞低沉,聽不出情緒:“多謝。”
沒有斥責“亂臣賊子”,也沒有表明身份。
但這聲“多謝”,以及那瞬間的眼神變化,已讓李燁心中一定。種子,已經悄然埋下。
李燁不再多言,微微頷首,轉身便投入了緊張的備戰之中。
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舉動都可能適得其反。
張承業這樣的人,需要的是觀察,是時間。
破廟外,雨幕如織。
周彪勒馬立于陣前,一身锃亮的明光鎧在偶爾劃破夜空的閃電下反射著森冷的光。
他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望著那座在風雨中飄搖欲墜的破廟。
“李燁!你這弒母叛鎮的畜生!還不滾出來受死!”周彪的聲音透過雨幕,充滿了得意和囂張,“樂帥有令,格殺勿論!你手下那些不知死活的,現在綁了你出來,還能留條狗命!否則,待老子踏平這破廟,雞犬不留!”
回應他的,是破廟內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風雨呼嘯,以及隱約傳來的、搬動重物的沉悶聲響。
周彪臉上的獰笑微微一滯,隨即化為更濃的暴戾。
他身邊一個身著精良札甲、面色陰鷙的副將湊近低聲道:“將軍,里面似乎在加固工事……要不要直接沖進去?區區三百殘兵,又餓又乏,擋不住咱們一個沖鋒!”
周彪三角眼兇光閃爍,看著那黑洞洞的廟門和殘破的墻垣,如同看著一個張開的陷阱口。
他雖驕橫,但并非全無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