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散去不久,節堂側廳,氣氛同樣凝重。
趙猛、劉闖、柳明姝,以及李燁從軍中提拔的幾名心腹都頭肅立兩側。
“燁哥,那些老狐貍,除了柳家,沒一個靠得住!”趙猛啐了一口,臉上橫肉抖動,“尤其是鄭伯雍那老狗,眼神閃爍,一肚子壞水!我看他第一個就會反水!”
劉闖也沉聲道:“城內人心浮動,新兵怯戰。魏博軍勢大,樂彥禎雖多年未親臨戰陣,但麾下‘銀槍效節都’乃百戰精銳,硬碰硬…我們勝算渺茫。”
柳明姝秀眉緊蹙,補充道:“使君,軍管雖下,但執行起來阻力重重。鄭家動作頻頻,我已收到風聲,他們正在暗中接觸原先劉勛手下的降軍,恐怕意圖不軌。糧草方面,雖有查抄和各家‘捐獻’,但若戰事遷延,最多支撐三月。”
眾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陰霾,兩千對兩萬,城防未固,內憂外患,怎么看都是絕境。
李燁卻異常平靜,他走到懸掛的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魏州”的位置。
“諸位只看到了樂彥禎兵臨城下,卻沒看到他的軟肋。”李燁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樂彥禎傾巢而出,魏州老巢必然空虛!此人志大才疏,又剛愎自用,多年沉迷享樂,早已不復當年之勇。他敢把全部身家押在濮州,就是最大的破綻!”
他猛地轉身,目光灼灼:“我們不需要擊敗他!我們只需要拖住他!拖到他后院起火!拖到他不得不退兵!”
“后院起火?”
趙猛一愣。
“不錯!”李燁眼中閃爍著光芒,“樂彥禎在魏博作威作福,積怨甚深。北面盧龍節度使李可舉,雄踞幽州,兵強馬壯,豈會坐視魏博空虛而無動于衷?只要有人能說服李可舉,趁虛南下,兵鋒直指魏州!樂彥禎必然膽裂,倉皇回援!此圍自解!”
“妙啊!”劉闖眼睛一亮,“驅虎吞狼!使君此計大妙!可是…派誰去幽州?此去路途遙遠,風險極大,且需能言善辯,深諳縱橫之術者!”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李燁身上。
李燁沉吟片刻,單獨留下柳明姝。
節堂側后一間僻靜的書房內,只余李燁與柳明姝兩人。
燭光將李燁的身影拉長,投在墻壁上,顯得格外凝重。
“明姝,”李燁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眼神卻銳利如鷹,“今日之會,你也看到了。鄭家之流,已是明火執仗。守城之難,不在城外兩萬大軍,而在城內這蠢蠢欲動的人心!”
柳明姝靜靜侍立一旁,素手為李燁斟上一杯溫茶,柔聲道:“使君洞若觀火。軍管之令雖下,但若無雷霆手段震懾宵小,恐難執行到底。然…最緊要者,仍是破局之策。使君方才所言‘驅虎吞狼’,以盧龍制魏博,實乃絕妙之筆,亦是唯一生機。”
李燁接過茶杯,并未飲用,指腹摩挲著溫熱的杯壁,目光灼灼地看向柳明姝:“此計成敗,關鍵就在這‘說客’!此人需有蘇秦張儀之舌,需有孤身犯險之膽,更需深諳藩鎮間爾虞我詐之道!明姝,你柳家世代簪纓,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府中可有這等…驚世之才?”
他刻意加重了“驚世之才”四個字,目光緊緊鎖住柳明姝。
柳明姝秀眉微蹙,陷入沉思。
李燁的信任和此刻濮州危如累卵的局勢,讓她拋開了所有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