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退?。?!”
先是稀稀落落,隨即匯成一片,最終如同山崩海嘯!
數百名渾身浴血、傷痕累累的守軍,用盡生命中最后一絲力氣,瘋狂地捶打著胸前的殘甲,用嘶啞到極致的喉嚨,應和著他們的主將!
這聲音匯聚成一股無形的、足以撼動山岳的洪流,帶著血染的鋒芒和玉石俱焚的決絕,狠狠撞向城下黑壓壓的魏博大軍!
聲浪所及之處,連那些瘋狂沖擊的魏博“銀槍效節都”精銳,動作都不由得為之一滯!
無數魏博兵卒駭然抬頭,望向城頭那片燃燒著不屈烈焰的殘破城墻,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懼!
……
遠處,高聳的“樂”字帥臺上。
樂彥禎正志得意滿地撫著胡須,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獰笑。城門裂縫出現,前鋒涌入的歡呼傳來,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濮州城在腳下顫抖,看到了李燁跪地求饒的可悲模樣。
然而,那扇城門并未如他預想般向內打開投降,反而轟然向外洞開!
緊接著,便是那道刺破黑暗的銀甲身影,那桿如同死亡風暴般瞬間席卷三員悍將的長槊!
最后,是那一聲撼天動地、仿佛帶著整個濮州不屈魂魄的咆哮“濮州!不退!”以及城頭那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應和!
這突如其來的驚天逆轉,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樂彥禎的心口!
他臉上的獰笑瞬間僵死,瞳孔因極度的驚愕和難以置信而驟然收縮!
腳下不由自主地踉蹌后退了一步,踩踏在冰冷的帥臺木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這……這瘋子……”樂彥禎嘴唇哆嗦著,失神地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出城?!”
他身側的親衛將領們,同樣被眼前這超出所有人想象的瘋狂一幕所震懾,一個個臉色煞白,竟無一人能立刻答話。
帥臺之上,樂彥禎臉上的獰笑驟然凍結,化作一片死灰。
他踉蹌一步,腳下踩踏木板發出刺耳的“嘎吱”聲,方才的志得意滿被眼前的景象徹底撕碎。
城門口,已然淪為血肉磨盤!
那道銀甲身影,李燁,如同索命的修羅,手中丈八長槊每一次揮舞都帶起一片腥風血雨!
失去前鋒將領指揮的魏博軍精銳,在濮州死士決死的反撲和城頭傾瀉而下的最后箭矢滾木中,陣型徹底崩潰。
混亂如同瘟疫般蔓延,前排士兵被身后的同袍推搡著,絕望地撞向那桿吞吐死亡的槊鋒,或被城頭落下的重物砸成肉泥;后排驚恐的潰兵則被自己人踐踏,凄厲的慘叫混合著骨骼碎裂的悶響,在沖天火光的映照下,構成一幅人間地獄的圖景!
樂彥禎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不由自主地一顫。
那李燁小兒……竟悍勇如斯!
以身為餌,破釜沉舟,生生在必死之局中撕開了一道血口!
“大帥!”
身旁一名渾身浴血、目眥欲裂的副將猛地抱拳,嘶聲請命,聲音因憤怒和屈辱而顫抖,“李燁賊子!竟敢如此猖狂!末將愿領五千精兵,再沖一次!定斬此獠狗頭,獻于麾下!”
他死死盯著城門處那如同殺神般的身影,恨不得立刻將其碎尸萬段。
然而,樂彥禎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片吞噬生命的城門區域,又緩緩掃過城頭那些雖搖搖欲墜卻仍在瘋狂吶喊“不退”的守軍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