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濮州的位置!
它像一顆釘子,楔在黃河渡口南岸,距離魏博鎮的核心區域,太近了!
李燁站穩了腳跟,會不會成為懸在他頭頂的利劍?
會不會引來其他強藩的覬覦,甚至以此為跳板,圖謀魏博?
一股被愚弄的羞怒和被威脅的恐慌交織著沖上樂彥禎的腦門。他肥胖的臉頰肌肉抽搐著,小眼睛里兇光畢露,猛地將手中的軍報揉成一團,狠狠砸在地上,仿佛那就是李燁的頭顱。
“好!好得很!李燁小兒!”樂彥禎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嘶啞,“本帥倒是小瞧了你這條泥鰍!竟讓你翻出了這么大的浪!”
他霍然起身,沉重的身軀帶起一陣風,將暖閣內的熏香都攪亂了。
他幾步沖到墻壁前,刷地一聲拔出懸掛的鑲金嵌玉的佩刀!
冰冷的刀鋒在燭光下閃爍著寒芒,映照著他猙獰扭曲的臉。
“傳令!”樂彥禎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咆哮,震得暖閣嗡嗡作響,“各軍整備!糧秣輜重,七日內備齊!本帥要親率‘銀槍效節都’,踏平濮州!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叛賊……挫骨揚灰!”
刀鋒猛地劈下,將旁邊一個半人高的花瓶斬得粉碎!
瓷片四濺,發出刺耳的爆裂聲!
王氏嚇得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連哭都不敢出聲。
樂彥禎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盯著滿地狼藉和那指向濮州方向的刀鋒,眼中燃燒著暴戾的殺意。
親征!
必須親征!
用雷霆萬鈞之勢,碾碎那個該死的李燁!
否則,他樂大帥的威嚴何在?
魏博的安寧何在?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陳州城下。
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尸骸腐爛的惡臭和焦土的嗆人氣息。
龐大的軍營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獸,旌旗密布,刀槍如林。
這里,匯聚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藩鎮精銳,共同絞殺著曾經席卷天下、如今已是強弩之末的“沖天大將軍”黃巢!
中軍大帳,燈火通明,氣氛卻異常凝重。
巨大的輿圖鋪在中央,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敵我態勢。
幾位決定著中原命運的節度使圍圖而立,或坐或站,神色各異。
宣武軍節度使朱溫,身量不高,甚至有些微胖,裹在一件半舊的玄色大氅里,毫不起眼地坐在側面的一個胡凳上。
他面皮微黑,五官平平無奇,唯有一雙眼睛,半開半闔間,偶爾閃過的精光卻如同深潭中的毒蛇,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狡詐和深不可測的城府。
他習慣性地微微佝僂著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帶的獸頭,仿佛一個謹小慎微的富家翁,而非手握重兵、令人生畏的梟雄。
他聽著帳中眾人的議論,嘴角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難以捉摸的淺淡笑意,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又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濮州?李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