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只是極輕卻極堅定地點了點頭,隨即轉身,素色的身影迅速沒入城頭搬運箭矢、滾木的忙碌人群之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指揮若定,調度有方。
李燁不再看她,猛地轉身,大步流星走向城樓最高處的箭樓。
鐵甲鏗鏘,披風在身后卷起一陣寒風。
“趙猛!”
他一聲斷喝,聲如雷霆,瞬間壓過了城下的喧囂。
“末將在!”
趙猛那魁梧如鐵塔般的身影應聲從垛口后閃出,臉上混雜著疲憊、血污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兇悍。
“城防如何?”
“北門、東門箭樓加固完畢!滾木擂石備足!西、南兩門稍弱,民夫還在搬運!”
趙猛語速極快,帶著粗重的喘息,“他娘的,樂彥禎這老狗來得太快!新兵……新兵蛋子腿肚子還在轉筋!”
李燁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城下。
魏博軍龐大的陣型已在城外二里處鋪開,無數火把匯聚成一片燃燒的海洋,映亮了夜空中翻滾的旌旗,最前方是密密麻麻、閃著寒光的刀盾兵,其后是抬著云梯、撞車的步卒方陣,再往后,騎兵游弋,如同黑暗中擇人而噬的狼群。
鼓聲隆隆,帶著原始的野蠻力量,敲得人心頭發顫。
敵軍陣中那面巨大的“樂”字帥旗在火光下猙獰招展,旗下,隱約可見一個全身披掛的將領身影,正揮動令旗,發出進攻的指令。
“傳令!”
李燁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弓弩手!聽我號令!三百步,仰射三輪,壓住陣腳!滾木擂石,預備!告訴那些新兵,魏博軍的刀砍過來,不會管你是不是腿軟!想活命,就把手里的家伙給我攥緊了!”
“得令!”
趙猛暴吼一聲,轉身沖向傳令兵。
李燁靜靜地站著,如同一尊凝固在城頭的石像。
冰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墻磚,感受著這座城池在死亡威脅下的微弱脈搏。
兩千殘兵,一座破城,面對三萬虎狼……羅隱,能及時撬動盧龍那把刀嗎?
葛從周,又會何時發動那致命一擊?
一個個念頭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神經。
疲憊像潮水般涌上,幾乎要將他淹沒。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連滾爬爬地沖上箭樓,臉色煞白如紙,聲音帶著哭腔:“報!使君!南……南面!南面二十里外發現大隊人馬!旗號……旗號是‘黃’!是黃巢賊兵!領軍的……是‘葛’字大旗!是葛從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