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河南尹府。
夜色深沉,死寂吞噬了所有的聲響。
朱友裕的親兵徹底接管了這座府邸,從府門到武庫,從糧倉到張全義的書房外院。
昔日車水馬龍的河南尹府,此刻安靜得像一座墳塋。
而張全義,就是那個躺在棺木里,等著被活埋的人。
晚宴上的每一句“問候”,都化作無形的利刺,扎得他五內俱焚。
當朱友裕那輕佻的視線掃過他妻女時,張全義幾乎要控制不住拔劍的沖動。
但他忍住了。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換來的卻是全家老小被拖到菜市口,身首異處。
他不能。
送走那尊笑面煞星,張全義獨自退回內宅,屏退所有下人。
他望著銅鏡里那張蒼白而扭曲的臉,雙拳緊攥,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發白。
死士送來的密信,每一個字都烙在他的心上。
投奔李燁,是唯一的生路。
但如何投?
何時投?
這里面大有文章。
直接開城獻降?那是下策。
他張全義縱然算不上什么忠臣,卻也愛惜自己的名聲。
那樣做,天下人只會罵他反復無常,他手下的兵將也會心生鄙夷。
更重要的是,李燁會怎么看他?
一個輕易背叛舊主的人,不可能得到新主的真正信任。
他不想從朱溫的狗,再變成李燁的狗。
他要做的是盟友,至少在名義上,是能與李燁平起平坐的姻親盟友。
所以,他需要一把火。
一把能將他自己“逼”上絕路,能讓他獻城之舉變得“名正言順”、“迫不得已”的大火。
他閉上眼,腦海中急速推演著每一步。
朱友裕的傲慢與多疑,就是最好的火絨。
“來人?!?/p>
他低聲喚道。
陰影里,一個瘦削的身影無聲滑出,單膝跪地,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透著瘆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