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濺滿了身前的紫檀木案幾,將那份薄薄的戰報徹底染成了刺目的猩紅色。
幾個字,在血色中若隱若現:“洛陽失陷……友裕被俘……張全義獻城……迎李燁”。
“李——燁——!”
那不是人的聲音,那是野獸瀕死前的哀嚎與詛咒,尖利刺耳,幾乎要撕裂整個帥府大堂的屋頂。
“轟!”
他猛地掀翻了身前的桌案,茶碗、筆墨、奏章,連同那份血色戰報,散落一地。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瘋虎,在堂內瘋狂地沖撞、打砸。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三千精兵,守不住一座孤城!連個行將就木的老匹夫都看不??!我養你們何用!”
“張全義!你這反復無常的老狗!我誓要將你滿門抄斬!挫骨揚灰!”
名貴的汝窯瓷瓶在他腳下化為齏粉,繪著江山社稷圖的巨大屏風被他一腳踹得四分五裂。
侍立在旁的親兵和侍女們嚇得魂飛魄散,齊刷刷跪在地上,將頭死死埋進地磚,恨不得自己當場死去。
整個大堂,只剩下朱溫野獸般的喘息和器物破碎的哀鳴。
李振靜立一旁,垂著眼簾,一動不動。
他沒有勸。
他知道,此刻的朱溫是一座噴發的火山,任何言語都會被巖漿吞噬。只有等這股能焚盡一切的邪火宣泄殆盡,他才有開口的機會。
許久,許久。
朱溫扶著一根盤龍金柱,胸膛劇烈起伏,雙目赤紅如血,死死盯著李振。
“先生……”他的嗓音嘶啞得像是兩塊砂石在摩擦,“你說,如今……該當如何?”
李振這才抬起頭,躬身一揖,聲音冰冷而清晰。
“主公,洛陽之失,非戰之罪,是人心之變?!?/p>
“李燁得了洛陽,便得了東都,得了大義名分,從此他不再是濮州草寇,而是能與主公分庭抗禮的河南之主!此消彼長,我軍危矣!”
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釘子,釘進朱溫的心里。
“當務之急,唯有一策。”
“說!”
“傾、國、一、戰!”李振眼中閃過一絲瘋狂,“趁李燁立足未穩,人心未附,盡起我宣武軍最精銳之師,以雷霆萬鈞之勢,踏平洛陽!將李燁、張全義的頭顱掛在城頭,以他們的血,警告天下!”
“否則,一旦讓他站穩腳跟,收攏河南人心,便如猛虎歸山,蛟龍入海,后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