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深沉,三人沿著河岸沉默前行。神秘青衣人步履看似從容,實則極快,若非他有意控制速度,重傷的沈墨與不通武藝的林清音絕難跟上。冰冷的河風撲面,帶著濕漉漉的水汽,吹得人衣衫獵獵,也讓沈墨因高燒而滾燙的額頭感到一絲短暫的清明,但緊隨而來的,是更深的寒意與眩暈。
他幾乎將大半重量都壓在林清音單薄的肩膀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著千斤鐐銬。左手中的天機令被他攥得死緊,那冰涼的觸感是他保持清醒的唯一憑借。他的目光,如同焊死了一般,牢牢鎖定在前方那道暗青色的背影上,試圖從對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中,解讀出意圖。
林清音攙扶著沈墨,呼吸因負重而略顯急促。她同樣在觀察著引路人。此人氣息綿長,腳步落地無聲,對周圍地形似乎極為熟悉,總能精準地避開泥濘坑洼和可能發出聲響的枯枝。這份從容與老辣,讓她心中的疑慮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如同藤蔓般滋長。她不動聲色地留意著來路,默默記下幾個關鍵轉折,這是她行醫問診、穿街走巷養成的習慣。
約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引路人偏離了河岸,轉而折入一條更為隱蔽、幾乎被荒草淹沒的小徑。小徑蜿蜒向上,通向一片黑壓壓的杉木林。林內光線愈發昏暗,只有零星的月光能穿透茂密的樹冠,在地上投下斑駁詭譎的光影。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杉木林深處,隱約現出一座建筑的輪廓。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座早已荒廢的山神廟,規模不大,墻垣傾頹,比之前的水磨坊更加破敗不堪。廟門只剩半扇,歪斜地掛著,仿佛隨時都會倒塌。
“就是這里?!币啡私K于在廟門前停下腳步,轉過身。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終于照亮了他部分側臉。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中年人的臉,輪廓剛硬,線條冷峻,一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看不出絲毫情緒?!皶簳r安全,進去吧?!?/p>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
沈墨與林清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審慎。但此刻,他們別無選擇。
林清音攙著沈墨,邁過及膝的荒草,小心翼翼地走入廟內。廟內空間狹小,蛛網密布,神像早已坍塌,只剩下半截基座??諝庵袕浡鴿庵氐拿刮逗蛪m土氣息。
引路人并未跟入,只是站在門口,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衛。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折子,晃亮,點燃了門邊一個早已廢棄、卻意外殘留著半截蠟燭的破舊燈臺?;椟S的光暈擴散開來,勉強驅散了小片黑暗,卻也讓廟內的殘破與臟污無所遁形。
“你在此運功逼毒,無人會打擾?!币啡藢χ蚰f了一句,目光卻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林清音,“我去外面看看。”
說完,他身影一晃,便再次融入門外的黑暗中,消失不見。
廟內,只剩下沈墨與林清音,以及那跳躍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他可信嗎?”林清音壓低聲音,一邊迅速清理出一塊相對干凈的地方讓沈墨坐下,一邊忍不住問道。那引路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太過冰冷神秘,讓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沈墨靠坐在冰冷的墻壁上,劇烈地喘息著,沒有立刻回答。他攤開左手,那枚天機令在燭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令牌……是真的?!彼曇羯硢?,“暗語……也對?!边@是他判斷的依據,但內心深處,那份因十年孤寂與追殺而根植的不信任感,并未完全消除。
“但太巧了……”他補充道,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廟內的每一個角落,“巧得……讓人心驚?!?/p>
林清音默然。她亦有同感。她不再多問,眼下最緊要的,是穩住沈墨的傷勢。她再次取出銀針,準備為他行針,延緩毒性。
然而,就在她靠近沈墨的瞬間,目光無意間瞥見他緊握天機令的左手指縫間,似乎沾上了一點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痕跡。那不是沈墨自己的血,血是鮮紅或暗紅的,而這痕跡,顏色更深,近乎褐色,更像是……干涸已久的血漬,而且是沾染在令牌邊緣那焦黑痕跡的附近。
她心頭猛地一跳!